落霞城东南五百里处,一片大山。
山势险峻,地形崎岖,绵延百里的狭长山脉,如同一轮弯月将整个落霞城遥遥的包围在中间,就像一个母亲一般,抚育着整个落霞城附近近千里范围里的人们。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富饶美丽的的落霞山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年年大旱,曾经漫山遍野的青葱不再,只剩下一片昏黄干枯的树木同另一片同样裸露出地表的巨大岩石,似乎在向世人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站在落霞山山顶,透过一片片干旱的大地,可以看到山脚周围散落着的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山村,只是此时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震耳喧嚣,有的只是无尽的寂静与冷清,原本热闹喧嚣的村子此时大多已人去村空,只留下一片片残落下的断壁残垣和干枯龟裂的土地在无力的诉说着生活的艰。
好在也不是所有的的村子都迁徙逃命去了,在距离落霞山不远处的一个山脚下依然还有一个村子在顽强的生存着。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村,一块刻着“丰水村”的巨大石块孤独的依靠在杂草丛生的村口,一条发育自山中的浑浊小溪从村前缓缓流过,百来户的人家就沿着这条不过三丈来宽的溪流无序的的散落在溪流两边,从两岸干枯的河床能够看出这条小溪曾经也是一条宽阔的大河,但是由于经久的干旱,曾近的大河已经干枯萎缩成眼下这条细细的小溪了。
天色已经将晚,虽然已经接近深秋,但是白天的炙热的暑气似乎依然不愿意从黑夜中退去,一丝丝散发着炙热气息的气流正顽强的从地表中溢出,缓缓地汇集到空气里,让原本就不通透的空气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村口不远处的大树上,一只老蝉依旧在嘶声力竭的鸣叫着,散发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聒噪,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即将逝去的盛夏的怀念。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
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的少年正卧躺在一块光滑的深青色石碑上,削瘦的身影隐藏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少年身后是一间三进的宅院,一座高大的门楼如同一个守卫者一般把整个院子护卫在其中,雕栏玉砌的门楼虽然早已破烂不已,但是从只有城里人才会修建的门楼中还是可以看出这户人家的辉煌与不凡,即便只是曾经的辉煌与不凡。
透过幽暗昏聩的院门把目光投向院中,可以看到院中左厢房此刻正透出一团昏黄柔弱的火光,两个影影约约的人影正在低声辩驳着什么,虽然他们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屋外的少年人听到,只是让他们绝想不到的是,他们的话竟然会被少年听了个一字不落。
“根儿他爹,今年的气候越发异常了,这都到十月份了还没下过一场雨,要是继续如此,今年的粮食可又要绝收了啊。”说话的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妇女声音。
“是啊,这老天可越来越难了,咳咳。”接话的是一个声音嘶哑的中年男人,只听他似乎得了什么病,每说几个字就剧烈的咳几下,声音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一般发出“呼呼”的怪声,“家里的口粮也不多了吧,回头叫李老六再从城里捎个几十斤,咳咳。”
“是快没了,可是家里又哪里来的闲钱,之前卖山货的钱还得留着让老六从城中给你带些止喘止咳的草药,至于粮食钱已经拖了他两次,这一次再要赊欠怕是他家也会吃不消吧,毕竟他家也有一大口子要养活啊。”中年妇女有些忧虑的说道。
“这样啊,咳咳,那草药就先不要买了,我这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吃了那么多药也不见多少起色,况且那药还苦,我也不乐意吃,你就先把前两天卖山货的钱送给李老六,让他先支个十来斤粮食,把眼前的难关度了再说,咳咳。”中年男人缓缓地说道。
“那怎么行,”中年妇人听完男人的话大吃一惊,“你这身体现在一直靠药吊着,要是你断药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呀。”
男人好说歹说,但是中年妇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拿出买药钱去买口粮,空气似乎陷入了一种让人压抑的凝滞。
“叶儿今年有十五了吧。”妇人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啊,”中年男人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叶儿也这么大了,不过你难道不知道叶儿有多大了么。”男人有些疑问的问道。
“我。”中年妇人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不,让叶儿去城里学个手艺吧。”
“什么,你竟然想让叶儿去给人做学徒?不行,绝对不行,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咳咳。”中年男人听到妇人的话后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狸猫,声音顿时高亢了起来,“今天这话就当没听见,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十多年的夫妻情谊。”
“好啊,千老三,你现在就有能耐跟我横,”妇人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去城里做工有什么不好,太阳晒不到,大雨淋不到,还能学门手艺,不比侍弄那几亩破田有出息的多,要不是根儿还小,我还想送根儿去呢,你看这丰水村以后还有活路么,再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我这个做婶婶的容不下叶儿,但是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难道你还看不见么,就这么死守着这几亩薄田,全家就等着一起完蛋吧。”
“你疯了!声音小点,小点不行么,难道非要叶儿听到才如你的意,咳咳。”中年男子听到妇人不管不顾的大喊,不由低声喝道,“要不是有大哥大嫂,那会有我们夫妻今天,这些你都忘了不成,咳咳。”中年男子说道这里又大声咳了起来,喘息的也更加厉害了。
“我自然不会忘了大哥大嫂的恩德,只是······”中年妇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见“吱啦”一声的开门声,一个面目清秀、身材欣长的瘦弱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赫然正是之前卧躺在青石碑上的少年。
少年走进房中,关切的看了眼中年男子,撑着遍是补丁的衣袖,朝着中年男子和妇人,深深地施了一礼。
“三叔、三婶,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三叔不要为叶儿着急,也不要责怪三婶了,毕竟现在我也不是孩子了,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今晚即便三婶不提这件事,我过两天也要向三叔三婶提这件事,我打听了村东头的李二叔家的李毅年前去了城中的一家铁匠铺做学徒,听说不仅管吃住,而且每月还有百余文的薪俸,所以我想去城里看看。”
“不行,绝对不行。”中年男子看到少年走进屋来,一脸惊讶的表情,但听到少年所言,立马连连摆动如同枯木般的手掌否决道,说罢还狠狠瞪了妇人一眼。
妇人脸上也有点灿灿,于是低声劝道:“叶儿,我之前也是一时头脑发热胡口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中年男子也连连点头,枯瘦干黄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
“家里即便再困难,我又怎么能把大哥大嫂唯一的血脉送进城给人家做学徒,咱们大燕国的律法可是规定,师傅对学徒可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要是你在城里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少年看着眼前虽然刚过不惑之年却如同花甲般苍老的三叔,心中顿觉酸涩难耐,当下重重跪在中年人的面前。
“三叔,您对叶儿的恩德,叶儿永世不会忘记,我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着深思熟虑的,要没有您跟三婶含辛茹苦的抚养,我又怎么会有今日,现在我已经大了,而您老身体也不是很好,让我吃着您和三婶辛辛苦苦从土里刨出来的粮食,我心里又如何能安,现在我大了,希望靠我自己的努力好好地报答你跟三婶。”
少年说道这里,眼圈已经有了泪意。
“好好好,我家叶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三叔了,哈哈哈,咳咳咳。”
中年男人看到少年真情流露,心里既是心酸又是欣慰。
“只是三叔没有大本事,不能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埋怨三叔啊。”
“三叔······”
少年听到中年男子如此说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如同泉涌一般的流了出来。
独坐在床边的妇人也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感到心中一阵阵酸涩。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的情绪才缓缓平静了些,扶着中年人到床边坐下,自己侍立在一旁,斟酌了下言语说道:“三叔,不管如何,我还是决定城中看看,毕竟根儿也大了,以后还要上私塾读书习字,花费是少不了的,即便不为你们自己着想,也要为根儿想想,至于说安全,我已经向李二叔了解过了,那城中的铁匠铺乃是他一家远亲所开,他愿意给我介绍,安全想来不会是大问题,而且我也向李六叔仔细的询问过,城中的那家铁匠铺信誉极好,掌柜的也是和善人,从来没有过发生过欺凌学徒的事情。”
中年男人看了少年一眼,看着少年和亡兄一样倔强刚毅的眼神,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个主义正的,已经决定的事情别人更是很难劝的动,既然有李二家的关系和李老六的说法,看来铁匠铺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你第一次出门,我多少有些还是不放心啊。”
“三叔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一把子死力气在整个村子中也是少有能敌的。”少年看中年人不在反对,心中大喜,禁不住把衣袖搂起,露出一块块匀称的肌肉。
中年人和妇人看着少年孩儿气的动作,俱都莞尔一笑。
“叶儿,三叔从小不让你习武,你有没有怪过三叔。”中年男子突然话题一转,说出了让少年为之一愣的话。
“三叔。”听到中年男子的话,少年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中年男子摆摆手,看了妇人一眼,妇人点点头,起身来到床边一个衣柜前,从中取出一个被块黑布紧紧包裹住的狭长木盒。
“这是?”少年有些迟疑的问道。
“打开看看。” 中年男子指了指木箱,“这是我们千家保留了三百年的东西,本来是准备你再大些再传给你,现在看你要一个人出门,还是提前给你吧。”
少年闻言听话的把木盒打开,只见狭长的木盒里安安静静放着三个物件,一把造型古朴的宝剑、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册和一个如同木鱼般巴掌大小的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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