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巨大的圆台坐落于一片苍翠之中,如棋盘上的一颗定乾坤的白子。山谷里吹来的浮风带着盎然的生机。翠树欲流,蜂鸣鸟啾,而在安详静谧之中站立在圆台上的人也仿佛与天地融于一体。
圆台上对立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左边之人穿着一件青色的锦袍,头发上扎着条碧色的绫带。面白唇红,言笑生风,一副洒脱的儒生模样。而右边之人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袒露出宽阔的胸膛,手中握着未出鞘的长剑。此人一头短发,两道浓眉,目射寒光,鬓角之间的肌肉还在微微颤动,虽然衣衫单薄,但是却给人一种英勇霸气的感觉。
锦袍男子自始自终都保持着一种友善的笑容,看着白衫男子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欣赏之意。而白衫男子的眼神却紧紧盯着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错,真不错啊!”锦袍男子风度翩翩地笑道,“真不愧是有‘怒骏鬼手’之称的公孙将军,应对起敌人来是这般的气势凛然。只是可惜啊,在下还是未能一睹神兵‘鬼手’的风采。”
“哼哼,公子过奖了。只是公子刚才那番话语,是否在告诉我公子是敌人呢?”白衫男子冷笑着反问道。
“是敌是友,全凭公孙将军你的看法。”锦袍男子不以为意。
白衫男子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指,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急躁啊,我不是说了么,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你又何必非要逼我出手呢?”
“你尽管出手,能否胜我还是未知数……”
锦袍男子的话音还未落,白衫男子已经发动攻击。只见他飞身跃起,抛出手中的剑,而双手握拳相撞:
“墟元阶:岩封!”
以锦袍男子为中心的两道土墙从青石筑成的圆台里钻出,随着白衫男子撞拳的动作向中心合拢。锦袍男子却也不急,只见他左手竖起食指,稍微一弹,三道绿色的光芒便在他周身游荡,土墙刚一碰到这光芒便分崩离析。
白衫男子不甘失败,在空中翻身接住剑之后便将剑一指,高声大喝:“天鬼阶:沙龙吟啸!”
一个黄色的咒印在剑的末端出现,并且渐渐地扩大,接着一阵乱石摩挲的声音响起,一只由黄沙组成的龙从咒印里钻出,龙身上的黄沙还在不断往下倾洒,如瀑布一般。龙嘴张起,一股沙暴喷出,将大半个圆台都覆盖。
锦袍男子的身影没入了沙暴之中,连一丝的声响也没发出。白衫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觉察到了胜利。
毕竟天鬼阶的法术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一般的术士根本就抵挡不住。白衫男子有信心能赢过对手。当然,身为一位将军,他知道情报的重要,所以不会下死手,如果此人真是对自己有敌意,或者是替其他人来取自己的性命,那么留着问清楚还是很重要的。
最关键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不是一直待在家中么,为什么会突然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来?
就在白衫男子思索的时候,在沙暴嘈杂的响声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但是白衫男子却听得真切:
“毕乌寒潭!”
青石地面突然变成了昏暗的黑色,一股寒意从脚底下袭来,白衫男子暗道不妙,一跃而起,只在刹那间,地面便成了水面,黑色的水像有了灵魂一般,自动地旋转了起来,成了一个漩涡。而且越转越高,沙暴全部被裹挟了进去,消失无终。
白衫男子停驻在半空,却可以感觉到这一招的威力所在:黑水所带的寒意竟能隔着这么远刺入骨髓,如果真被这招击中,身体恐怕会当场失去知觉。
在吞噬了全部的沙暴之后,漩涡渐渐地平静下来,黑色也迅速褪去,一切都恢复了原样。锦袍男子依旧站在原地,微笑不语。
“这是……什么品阶法术?”白衫男子心有余悸地从空中落下,问道。
“如果真的要论品阶的话,算是洪荒阶吧。”锦袍男子淡然道。
洪荒阶!白衫男子愕然。洪荒阶是等级最高的法术,不仅存在的数量少,在目前的修真界中能使用得出的人也几乎没有。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使用洪荒阶的法术?
“现在公孙将军明白,不用鬼手的话,是打不赢在下的了吧?”
白衫男子沉思了许久。一团前所未有的疑惑堵塞在他的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好吧……”白衫男子握住了剑柄,剑柄上的一颗墨色的宝珠瞬间闪动了一下,“鬼手……出鞘!”
剑刃在出鞘的那一瞬间闪出一道寒光,接着一股邪魅的黑色雾气爬山了雪白的剑刃,出鞘之后的整把剑都萦绕着黑色的雾气,甚至包括白衫男子的前臂。而白衫男子原本一头乌黑的短发也全部变成了赤色,如一团火焰。
“怒骏鬼手啊……”锦袍男子眼中欣赏之意更甚,“果然……名不虚传!”
“魂技:幡天枭!”
每一把拥有灵魂的神兵都有一个魂技,虽然在类型和威力上有些差别,但是都堪称是持有者的绝技。而且魂技的威力还受持有者的实力以及持有者同神兵的默契度的影响。
而“鬼手”之名,除了因为它出鞘时的形态,还因为它的魂技——幡天枭。
刚才还是衣衫单薄袒露胸膛的男子,现在已经穿上了一件紫金色的铠甲,头上戴着顶尖顶长缨鬼面盔,背上插着一蓝一黄两把战旗,胯下骑着只鬼雾萦绕的战马,如同一位来自地狱的鬼王。
那只战马发出了一声嘶鸣,圆台开始颤抖了起来,战马迈开步伐飞奔,紧接着借势跃起,跳到半空,化为了一团黑雾,锦袍男子抬首观望,只见黑色的鬼雾凝成了一朵绽放的莲花,而那花心处,渐渐地吐出了刚才如鬼王一样的男子。
一身戎装的男子举剑一挥,无数的黑色剑影从天而降,又如箭矢般钉在了青石上。锦袍男子左手竖起三指,口中低声吟唱,一道光盾便像卵壳一样包裹住他,不受剑影所伤。
男子又挥了两下剑,这一回却是隔空劈砍在青石圆台上,将圆台砍成了三块。
“厉害!”锦袍男子稳住了身形,赞道,“只是,就这样了么?”
一身戎装的男子没有回答,他手中的剑却呼啸了一声,示意被轻视的不满。紧接着,更密集的剑影从天而降。
“难道看不出来这对在下没有用么?”锦袍男子抬头说道。然而他的目光刚一定住,便愣了一下,因为发动攻击的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幡天枭的攻击……不在天上……”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锦袍男子立即低头。
依旧是紫金色的铠甲,依旧是那副鬼面具,还有那只眼睛里烧着蓝焰的战马。白衫男子依旧停在原地,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
只有满地的黑色剑影,和碎裂的圆台无法恢复。
不,不只如此!锦袍男子这才发觉在自己的左右两旁也各有个这身装束的人盯着自己看,如果没猜错的话,背后应该也有一个。
“这是……幻觉?”
“非也。鬼手可以模仿主人制造出一个实体,也就是说,这四个,都是我……”四个人同时开口,说出来的声音却只有一个。
“还有呢?”
在锦袍男子面前的那个戎装男子稍稍抬起了左手,只见他手上握着条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锦袍男子严严实实地捆扎住。
锦袍男子就这样被四条锁链绑着,无法动弹。
“这是……”
“刚才的剑影。我说过,鬼手可以制造出实体……”
“真的很厉害!”锦袍男子开口称赞,“如果这是真的战斗的话,恐怕在下已经栽在公孙将军的手上了。”话音刚落,绑在锦袍男子身上的锁链如同树皮一样脱落。
紧接着是白衫男子身上的盔甲、圆台、群山,纷纷扬扬,如落叶般飘散。
白衫男子注视着自己的手中,鬼手也已经消失无踪了。再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竟是自家的庭院。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珏,这是你的梦境,在下正在通过灵识进入你的梦境之中,一来是为了试一试你的实力,二来,是要给你一个警告。”锦袍男子平静地说道。
“我的梦境?怎么可能!”公孙珏大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潜入他人的梦境?”
“在下的身份,你日后便会知晓,不过你放心,在下是同你一路的人。在下要给你的警告便是:有人在觊觎鬼手。鬼手内藏有很多的秘密,而且可能会成为一些事情的关键。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是……是什么样的人?”公孙珏接着问道。
锦袍男子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在下仅仅是感觉到了一丝邪恶的气息,要想找出来是谁恐怕还需些时日。在下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留在井州城,不要去别的地方。”
“留在井州城里就不会有危险吗?”
“嗯,因为这里,是‘她’的地盘……”
锦袍男子说完这一句,便突然消失不见,公孙珏刚欲追问,一个挣扎竟陷入了黑暗。等到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大人。”门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该上早朝了,今天王妃娘娘特地宣召您……”
原来,真的是梦啊……
“知道了。”公孙珏答应着,从床上坐起,膝盖处却突然传来一股刺痛。
这是……刚才的“毕乌寒潭”造成的?公孙珏有些怔住了,不是说是梦么,可是这种冰冷的刺痛感……刚才分明感觉得真切啊……
“大人?”
“啊……哦……知道,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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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后的公孙珏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朝服,独自立在屋檐之下思索:
太奇怪了,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还有这井州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偏要我留在这?还有……究竟是谁在觊觎鬼手?
公孙珏觉得有太多不明白的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将军,之前跟随自己的师傅修真,然而因为天资不够所以中道放弃,至于鬼手,这是自己家传的法宝,在自己的父亲死后一直追随着自己……
公孙珏看了眼手中的鬼手,说道:“鬼手,刚才的一切,是真的么?”
鬼手毫无反应,那一颗墨色的宝石也黯淡无光。
连你也分辨不出来么?
“大人,快带上朝冠,马车来了。”就在公孙珏思索的时候,门僮托着朝冠走来。
好吧,先不想了,上朝要紧!
戴上了朝冠,这位秦王宫里最年轻的将军踏上马车便去往秦王宫。一路上是各种鼎沸的喧嚣,公孙珏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是厌倦了井州城的生活了。
但是,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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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王宫到了。”随着车夫的一声呼喊,马车缓缓地停下。公孙珏走出马车,踏在汉白玉的地砖上。
秦王宫,便是这井州城里最宏伟的建筑。整个秦王宫坐落在井州城的最中心,是秦王刘焕的宫邸。秦王是统治巴蜀汉中地区的藩王,也是所有藩王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当然,现在中央名存实亡,各路藩王都有称霸之心。而秦王能一直成为藩王之首,得感谢两个人,一个是一直都在主政的秦王妃,另外一个就是公孙珏。
“听说了么,公孙将军。”一个年轻的官员见公孙珏下了马车,便向他靠来,“我们军队在前线遭到徐王的伏击,损失惨重。听说是因为徐王获得了修真人士的帮助……”
公孙珏微微作了一个揖:“王妃此次召见我,正是为了此事。”
“如此啊。那恐怕公孙将军又得带兵出征了……”
带兵出征?公孙珏感觉到眼皮跳了一下,那个锦袍男子的话又进入耳中:
在下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留在井州城,不要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