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邵子羽是在货舱的角落里。成堆的东西把他包围,只有一条一个人可以通过的走道。嘴里面苦涩异常,干巴巴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比想象的要虚弱许多。肚子咕噜噜的响了,知道饿就死不了。坐起来,身上的羽绒服已经被人脱掉了,里面的短袖还穿在身上。边上一个酱油色的大腕里盛着一碗青菜饭,端起来,邵子羽从小到大还不知道这没油的菜饭能够这么好吃。
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坐了会力气也回到了身上,顺着走到来到货舱外面。蔚蓝的天空,蔚蓝的大海,心中感慨自己的词汇还真是贫乏。邵子羽的出现自然引起的船员的关注。那些船员一身麻衣短打,统一的服装。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走到邵子羽身前清了清喉咙道“小子你醒了,大小姐叫你过去。”说完话倨傲的,转身就走。
刚想说话的邵子羽被噎的够呛,撇了撇嘴,心想一个臭老头显摆什么,分分钟干趴你。随着山羊胡老头,来到最上层的船舱。那山羊胡老头,对站在门口的婢女说了两句。那婢女看了两眼邵子羽。邵子羽一个白眼,抬头看天。
“小姐让你进去答话。”婢女将邵子羽带了进去,穿过一个珠帘见到的还是前面见到过的大红衣服陆大小姐。
邵子羽看了看周围边上除了两个使唤丫头外也没别人了,先前的婢女也出去了。没有古代礼仪觉悟的邵子羽,走上前就搬了一个绣凳做了下来“陆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陆小姐见邵子羽做派粗豪,言语无理柳眉一颦“你是哪里来的人,为何会在海中漂浮,衣着还如此奇怪?”
“我是嘉兴府人氏。”邵子羽心中嘀咕老子还真就是嘉兴人“穿的是蛮夷的衣服,出海不甚落水。”谎话随口而出,告诉是几百年后的人还不吓死你。
“蛮夷的衣服?”陆小姐自然不会如此相信邵子羽的话“我怎么没见过?”
邵子羽拿起茶壶,顺手泛起一个杯子,连喝了三杯。一大碗菜饭吃了还真是口渴“西边的意大利蛮夷的服装,陆小姐没有见过也属正常。”
“意大利?你出去吧,有人会给你安排事做。”陆小姐挥了挥手示意邵子羽出去。
大大咧咧的站起来,走了出去,心中暗道一声“土条!”。船舱外,山羊胡子还等在外面,招了招手“小子过来,带你去干活的地方!”
随着山羊胡子下到底仓,这里是一个果然是一个干活的地方。邵子羽暗叹一声,自己要干苦力了,走到了做后面的一个工作岗位。山羊胡子跟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说了几句。那中年男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船舱里都是劳动号子的声音,邵子羽已经到了最后面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一个手臂粗的圆形柱子。邵子羽知道这是船桨,一样画葫芦照着边上赤膊船工的动作推了起来。还真是够沉的,三十几次后,从没干过这种活的邵子羽手酸的要死,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中间走道里三个管理劳工的汉子,手中都拿着三尺长的皮鞭。鞭子是用牛筋浸着桐油做成的,乌黑油亮,鞭子头上叉着鞭子须。管理后片的手中那根牛皮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到了邵子羽的背上。
背上的痛楚一下就传到了邵子羽脑海中,双手反射性的放下船桨的手把,摸向了背上的伤口。那汉子见到邵子羽竟然敢摸自己的伤口,一脚就踢过去。这些粗汉子怎么懂得留手,邵子羽直接被踢的撞到了舱壁上。
双目赤红,邵子羽受到这种对待想到了龙爷,想到自己也算两世为人竟都受到这种待遇,满腔怒火顿时充斥胸腔。
站了起来,右手一个直拳就打了过去。那汉子见邵子羽还敢还手,眼中露出嘲弄的神色,也不管打来的拳头,一鞭子就照着他的脸抽了过去。鞭子快还是拳头快,毫无疑问,一条红色的血痕出现在了邵子羽的又脸上。
而邵子羽的拳头还没打到那汉子的脸上,就捂着肚子被踢飞了出去。血在鞭痕上,顺着脸颊流下,肚子上的一脚更是让他痛岔了气。
那汉子扬起鞭子又要抽下去,被敢来的头头,也就是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一把抓住了鞭梢“谢老三,这人小姐可能还要唤过去。”
谢老三也就是鞭挞邵子羽的汉子,对着邵子羽吐了一口浓痰“MD,看什么看,当心老子抽你们!”
那满脸横肉的男子看了眼邵子羽,转身就走对这种人他根本就没心情理会。想到几天后靠岸,吕宋的小娘们虽然黑的跟个皮猴子似的,但让他心头依旧火热,走路的脚步也不觉快上了几分。
邵子羽两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可是打不过对方是事实,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爬起来坐在位子上手握着圆木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上面。摇船桨的船工都是陆家的长工,有的家里两三代人都是。长工就是变相的奴隶,根本没有人权。挨鞭子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被打死也是常见的很。
刚开始那谢老三的一鞭子看似凶狠,其实打在人的背上并不会影响长工摇桨。邵子羽出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四有青年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谢老三的浓痰落在了他的裤子上,就像一张恶心的创可贴粘着。这份屈辱是他这二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有的只是地位。
陆家,平湖陆家乃是浙江九大家之一。陆家良田数万亩,又与蛮夷私下交易,家资巨万。这是陆家的一艘海贸商船,船上的陆家大小姐乃是家主陆延年的二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乃是嫡出。当真是金枝玉叶,从小就知书达理。明朝海禁虽严,可终究在巨大的利润催使下沿海走私屡禁不绝。官商坑泯一气,大发海上横财。故此,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率先在江浙地区生根。陆小姐,随船贸易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船上真正主事的另有其人。
邵子羽累了半天,浑身都疼,两只手臂又酸又涨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晚上依旧是一份菜饭,不过分量只有他先前吃的一半。大口吃完,并没有休息的时间,那谢老三也没有故意为难邵子羽。
海上的夜色跟他无缘,直到子时船工才可以休息。地点在上一层的船舱里。这艘海船一共有五层,最下面的动力室,再上一层的船工休息室,再上面就是货舱,第四层前面是货舱后面是单间是船员和工头领导休息的地方。最上面是陆小姐休息的地方。控制室在船头。
船舱里又酸又臭。这些船工的睡觉拉撒都在一个地方,从来没得澡洗,味道刺鼻难闻。刚走进里面邵子羽差点被熏晕过去。铺盖都是自己带来的,邵子羽没有就只好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凑活睡了。
浪拍打着船身,整个海船就像一个摇篮,有痛又累的邵子羽很快就入睡了。控制室,舵手也有些疲乏了,但是他不敢大意,海上不比江河容易迷失方向。换班的兄弟还在边上沉睡,呼噜声打的震天响。微凉的海风吹着让人感觉不到这是盛夏的夜晚。天上的星斗很明亮,明天应该也不会遇到强风大雨。乍浦到吕宋的路线他已经掌舵走过不下百次,从来没有出过事情,眼见还有四天的航程就能靠岸,前面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海上这几年开始出现零星的倭寇,据跑扶桑路线的兄弟说是扶桑本土的内战,那些战败大名的手下的武士有的下海做了海贼。可是都是零星为祸,不成势力,对于陆家这种大海商来说不足为惧。
再过三个时辰就是一个补给的海岛,可以补充淡水,并没有人居住。上面的叶子树的椰子也都成熟了吧,上次来的时候还没长好呢,心中如是想着,手中船舵偏转了一些。
这时瞭望台上的铜锣突然响了,敲的又快又急。这是警戒的讯号,说明周围有不明船只靠近。对于上面高高挂着陆家旗号的海船,这种暗中靠近的行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西方航海技术虽然在飞速发展,可在明朝海域外称王的还是明朝的船只。因此就算一般的海盗见到这种大船也不敢抢掠。
负责守卫工作的船员,都将手中的长刀抽出了刀鞘,拍杆手和火炮手也都准备就绪了。那船越靠越近,只见上面一面五峰旗,外包铁皮,船身上十几个黑洞洞的西夷大炮。瞭望台上,千里镜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船头站立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倭人。各种颜色的和服都有,头上竖着一个小辫子,两边头皮刮的铁青,腰间人手一把倭刀。
一声炮响,接着就是连着十几声。这种铁质大炮,虽然唬人然是实际上的威力对上陆家这种铁皮海船并不是十分理想。船身不可避免的凹进了几个坑洞,船甲板也被砸穿了几个洞。
陆家的海船上也有西夷大炮,按是装备的并不多只有四门,并且到现在真正使用一次都没有。两艘船,相隔三百米的距离开始互射。陆家这边明显不占优势,火力完全被对面的五峰船压倒。
邵子羽也从船舱里出来了,手中被分配到了一把钢刀。遇到海盗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兴奋恐慌一起涌来让他浑身颤栗,手中的钢刀也觉得怎么握都无法握到最紧。站在二层船舱的邵子羽都能看到越靠越近的海盗船,还有船旗杆上彩色的五峰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