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爔的软剑使用得出神入化,不愧双榜之首威名,熊周左手夜雨,右手大龙雀,这才堪堪抵挡住他那至柔至罡却又神出鬼没的软剑。
然则此时大军即至,熊周也是心下惶惶,一旦被包围,所有人都走脱不得,目下哪里还敢恋战!
“先走!”
熊周一声喝出来,众人皆了然局势,也不好再缠斗,纷纷弃了敌手,各自散入道旁雪林之中。
大龙雀插回背后,新夜雨猛然刺出,与软剑又是拼了一招,熊周趁势回身疾走,本想着吸引朱高爔,好为众多兄弟姐妹争取逃走时机,不想这朱高爔追到一半却转了方向,软剑如毒蛇出洞一般无二,竟然袭向了三女!
祝天瑶和夏芸都是江湖之中打滚的老人,知晓情势不对,自然先行撤退,然而岚却时时挂念熊周这边的战斗,不免落后了半步,手中又只得一柄短刀,眼见朱高爔来势凶猛,心里也是骇然。
夏芸想要回身来救,没想到三五根雕翎箭率先封住了她的路数,却是禁卫骑兵赶了过来!
如果大家混战一团,这些禁卫还不敢放箭,最多团团包围,分割擒拿,然而此时大家都散开逃走,众多禁卫却是大胆放了弓弦,羽箭咻咻而来,毫无顾忌!
夏芸被羽箭这么一阻滞,只能咬牙狠心,任由祝天瑶拖着,没入雪林之中。
岚虽然使得巨缺剑,但终究是底子浅薄,短刀只硬拼了一记,被朱高爔的软剑转了个弯,差点挑破手腕,不得不撒手,短刀被朱高爔一剑抽飞了出去!
熊周已经逃出五六丈远处,见得岚被朱高爔所制,心头顿时大乱,紧了紧夜雨剑,又想冲回来救人,然而大家都逃散开了,使得敌方力量集中过来,新夜雨刺破一名黄符甲士的眉头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起来!
禁卫骑兵率先中途放了几波箭之后,终于踏马临近,虽然没有长枪大戟,但挥舞手中朴刀冲锋,仍旧声势骇人之极。
刘璟虽然手脚精妙,奈何双脚仍被镣铐束缚,被巨人一般的铜甲尸连连制约,此时也是有心无力,眼见着逃脱无力,只能心中轻叹,却没想到熊周居然还跑回来救岚,真真是愚蠢至极!
到了这个时候,刘璟自然不可能袖手坐视,步罡踏斗暗合天意地势,身如游鱼穿水草,柔掌拍在铜甲尸的前胸之处,内劲后发而至,不断积蓄,而后猛然催吐出来,宛如积蓄已久的水库突然泄洪,将巨大的铜甲尸硬生生击飞出去!
“此处有我!”
熊周听得风雪之中的白衣如此四字,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意和感怀,自己孑然求存二十余年,最渴望之物,莫不过父辈一句安保之言,虽然迟了二十年,但此时听到刘璟如此说话,心里的怨恨已经去了一大半!
眼看骑兵就要冲入战场,熊周距离岚尚且遥远,救援不暇,又见到刘璟飞身拍向朱高爔后背,只能咬了咬牙关,埋头逃入到了雪林之中。
刘璟分神觑了一眼,见得儿子离开,心头稍安,想着儿子冒死也要回救,这瘦小丫头应该是儿子心属之人,说什么也要保得她周全!
虽然双脚戴着镣铐,但连铜甲尸都无法近身,可见刘璟实力之强劲,此时诸多甲士一拥而上,朱高爔丢下了岚,软剑回防,与诸多人等一同制服当年白衣,也算是与有荣焉。
刘璟早已算到会有此结局,本想着趁朱高爔躲避之时,将岚推出包围圈之外,然而没想到的是,中途却窜出一袭黑袍,徐陵大袖一挥,一片粉雾劈头盖脸就洒落下来,猝不及防之下,刘璟和岚都吸入了粉尘,体内血脉顿时一暖,天摇地动,竟然昏迷了过去!
朱高爔一面命令骑兵四处搜索猎杀,一面将刘璟和岚束缚起来。
虽然熊周等人走脱,但只要有岚在手,就不怕刘璟不带路,计划仍旧是计划,他们的旅程并不会因此而中断。
只是他想起那铁索老者的凶猛勇武,此时也不由心头惊骇,回目四望,老人已经撤离,而曹禄荣和罗克敌也是率众追击,此时还未得归来。
骑兵统领滚鞍落马,半跪行礼,朱高爔微微摆手,后者才敢起身。
“带人开路,前面清河镇稍作整顿,鹰犬全部撒出去,务必将逃犯一举抓捕回来!”
朱高爔此言既出,充满了上位者尊威,统领凛然变色,连忙低头答应:“是!”
看着统领带人四处开路搜捕,朱高爔也是心头冷哼,这才刚刚出了京都不久,就遇到了铁锁老头劫道,没想到还真让他给劫成了事,不过现在他手中有刘璟和岚,又有擅长拆解机枢的徐陵辅助,对于未来计划,并没有丝毫的担忧。
反倒是熊周一路疾行狂奔,心里却挂念着岚和白衣父亲的安危,他明知朱高爔的计划,明知道父亲不会有生死之危,可他亲自领教过朱高爔的手段,他不会让你死,却可以折磨得你求死不能!
一想到朱高爔扫在岚身上的那种癫狂目光,熊周心头就笼上一层厚重的阴霾,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因为数十骑已经深入林地,时时弯弓搭箭,一蹴而成,雕翎呼啸而过,咻咻破空,铎铎扎入到树干之上,时不时还响起噗噗血肉之声,白神宗的弟子也折损了四五个。
这些禁卫可都是从各地边军之中抽调出来的高手,善骑射,事刀锋,久经沙场,无一不是老练之辈,如狂狼猎豹一般,单打独斗浑然不惧,群殴围攻更是一把好手,不多时就已经砍杀大片,朴刀鲜血淋漓,雪林之中血红斑斑,断肢残骸沿途遗落!
曹禄荣林中疾走如黑虎啸风,十根利爪更是沾满鲜血肉碎,一身皂衣沾染血水,又有罗克敌单刀相随,如虎添翼,数十白神宗弟子大部分都死在他们的手中。
而为了给熊周等人制造时机,老铁头也是宛如门神,独挡一面,林中掣肘颇多,他的铁索挥舞不得,却是使出蛮横巨力,猛然从树后显身,铁索如黑龙出海,缠住马脚,手臂龙气山包一般的肌肉来,猛然将骏马扯倒,马腿喀嚓嚓不知断成几截!
那骑兵禁卫全身覆甲,只露出双眼来,可谓天衣无缝密不透风,落地之时马上警醒,持刀蹲伏,如河边饮水之野狼,然则老铁头三五步窜出,铁索缠绕在手臂之上,猛然一拳砸下!
骑兵禁卫躲闪不及,横起朴刀来挡,却被老铁头紧握半截铁索,如百斤锻锤一般猛砸下来,朴刀铿锵断开,骑兵头盔凹陷,血肉从眼洞和脖颈四周飙射出来,整个脑瓜子早被蛮力砸成杂碎!
流年单衣早已不成形,碎布沾满血液,如同新坟之中钻出来的杀神,手中斩马刀更是刃口卷曲,也不知砍了多少敌首,虽然没有鬼头刀在身,但他紧随老九脚步,二人且战且退,也是凶猛异常。
众多同伴慢慢汇聚起来,熊周落后了半步,不过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又是一波搏杀,终于是回归了队伍,身后骑兵逐渐成了洪流,雪林并不深厚,不多时已经穿透而出,前方一条河水,虽然风雪急促,然入冬不长久,河面尚未冻结。
如果河面冻结,过得对岸,再凿穿冰面,自可将禁卫骑兵阻拦在河边,可如今,他们也只能冒着严寒,不顾生死的泅水逃亡。
熊周一路奔逃反杀,早已力竭,加上夜晚被冻得体无完肤,又被一路拖行,此刻落在最后,视野之中摇摇晃晃迷迷糊糊,河水冰寒之气透入气血经脉,脑子也迟钝起来,恰逢骑兵赶至岸边,勒住了马头,解下弓箭一顿乱射。
众人扎入河中躲避箭簇,熊周却是沉入之后不再浮起,随波逐流,命在旦夕!
流年血气方刚,但毕竟年少,不够精壮,好在有老九相互扶持,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河对岸,羽箭如蝗,他们也不敢久留,赤脚奔走于河滩之上,顽石如刀刃一般,刮得足底痛入骨髓。
好不容易才躲入到河岸边上的矮树之后,众人纷纷聚合,白神宗弟子又是损殁了七八个,剩下几个也是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如纸,厚重冬衣全数浸透,表面很快挂上白霜,场面惨不忍睹。
夏芸和祝天瑶毕竟是女流之辈,受了河水的冰冷,手脚僵硬麻木无知,行动多有迟滞,羽箭堪堪擦过她们的身躯,其中一支更是从夏芸后肩头擦身而过!
众人纷纷出来接应,冒着如雨箭头,不得不挥舞手中刀兵来防御,好在此时对岸阵型大乱,羽箭暂时停歇了下来,众人遥望过去,却是老铁头挥舞着铁索,如入无人之境,顿时打破了阵型,将两条铁索甩飞出去,又是惊得众多禁卫四处退走,他才扎入到河底。
夏芸虽然受了肩伤,但只是擦破了皮肉,裂口虽然汩汩流血,但并未伤及筋骨,此时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熊周身影,双目陡然大亮,在河面上飞速搜寻。
祝天瑶等人相互拉扯着逃离河岸,对面少了老铁头压制,此刻又断断续续放起箭来,河岸长远,非膂力惊人的神射手不能发力,虽然箭雨渐小,但危机仍旧不退。
夏芸丢了岚,心头已经愧疚难当,此时又没了熊周,更是纠结万分,一双精眸不断往下游搜寻,终于在十余丈外看到一小片泛白的后背!
风雪阻隔,视线不甚清晰,但她心中急火焚烧,甩开祝天瑶,冒着箭雨奔了数步,终究是认得了熊周!
“噗通!”
夏芸疾奔到河边,再次扎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