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爸爸越来越逼紧她了。
每天自习课老师都会找微微去办公室谈话,而每一次的内容都是去加拿大的事。
这是她的校长老爸命令的。
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僵持会有多久,对微微来说,应该有些厌烦,可是在我看来,居然还期待一直都如此。
大概因为保持这种状态的话,微微就不会离开吧。
我又开始了自私的想法。
有时候我会为这种不顾林叔叔的感受产生的狭隘而自嘲,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微微的前途。我也曾到微微家去试图说服林叔叔,可每次都是林叔叔用他那一大堆道理来使我屈服了,他还说,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难道你不希望微微有更好的发展?假如你有这样的机会和条件,叔叔也会支持你,而不是只看当前。于是我也这么认为。
每当我说起我的想法时,微微都会瞪着眼睛看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瞳孔里写满了生气。
我爸的决定不代表我的决定,如果我的人生需要被他一手策划,我只能活在他画的小圆圈你,不能超过界限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距离,那么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以前的我已经硬生生的被浇筑住在他刻的模具中,难道还要让我再重蹈覆辙?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你,知道吗?微微很严肃的对我说。
最后一句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很感动,也很纠结。
曾经我们的确说过,要永远在一起,老了,也要抢着按电视机的遥控器。
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多好。
嗯,在一起。我在她的空间里留言着。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对微微将要离开这里的恐惧。
我害怕有一天她也会消失在这座我们有过快乐有过悲伤有过别人不曾知道的梦想的城市。
在一起就是我们的梦想。
于是在我的提心吊胆的紧张与微微对进叔叔不耐烦的情绪的一天天里,日子也就那么轻易的过去了。高二将要到来的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越近年级前五十是不用担心的。这让我开始计划了另一个梦想,考进重点大学,和微微同一所学校。
微微又成了我的小老师。
我也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代数圆周率英语语法,为高考的前两年努力着。那些日子里,我有了从来没察觉过的压力,就好像,如果不逼着自己学,就会随时与微微走上两条不同的路。
然而就在我们看到了努力换来的成果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天凌晨,微微打电话给我,她说,安亚,我,我要走了。
睡意朦胧的我察觉不到她说这话时的悲伤。只听见那边呜呜的噪声,和偶尔响起的说话声。
活的好好的,你去哪啊?我笑着调侃她道。我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了。
没事的,明天就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那你睡吧,再见!没等我再说一句,她就先挂了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很快传进耳朵里。
我放下手机又闭上眼睛睡了。
早上到学校操场时,微微不在,平时这个时侯她都会在的。我很奇怪,打电话给她。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听筒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了凌晨的那个电话,那些哄吵的杂乱,和隐约的喇叭声。
果然,上午第一节课时,老师宣布说,林微微同学转校了。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停跳动的狂乱。不是说好在一起的么?不是要顶着一头白发抢电视机遥控器的么?不是约好不做路人甲乙丙的么?那些话都跑哪去了?
难道都是骗人的?
我笑了,笑的很大声,连老师都看着我。无奈,嘲笑,绝望,再一次涌上我那还在抽搐痉挛的胃部。
我顾不上像被人狠狠抓着的胃疼,放肆的任眼泪与笑容不断呈现在脸上。教室里所有人都别过脸来望着我这个正在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微微就这么没有预兆的消失了,昨天我们还好好的。
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从此教室里再没有关于微微的任何言语。
打电话发短信给她也没有回应。
再后来那个熟悉的号码已成为空号。
想找他也不知道怎么去。
我又回到了从前一人的时光,做孤独的旅行者。有时候我会怀疑。微微的出现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我不相信也不想去深究微微离开的原因。
有时候我又确定她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穿越林中小路时,我在想,微微,你在跳跃着踩地上的树叶吗?
午间吃饭时我在想,你的新居有没有番茄炒蛋盖浇饭?
做试卷的时候我在想,这样的小题目对于你来说是不是轻而易举?
我看见座位旁她的东西还完整的摆放在那里,上面没有一点灰尘。
我每天都擦拭着它们,就好像他们的主人还在,从未离开过。窗外我们常常讨论的那颗榆树叶子还在一天天的落下,林荫路上我们踏过的石板桥上依旧每天都有不同的脚印,学校旁边的饮品吧夜晚快打烊时还是会有女店主甜美的声音,。
太阳东升西落,时间滴答滴答,这座城市并不因为微微的离开而发生什么变化,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向前奔跑着,为自己脚下的未来准备铺垫。大家做着各自该做的事,似乎忽略了教室里少了人这个事实,确切来说,微微就像不存在过。
戴着眼镜的女老师依旧每天夹着讲义课本踩着咚咚的高跟鞋有预兆的走进教室,爱说话的阿迪怎么也改不了在课堂上叽叽喳喳的陋习。
我也慢慢习惯了,在没有微微的课上自觉听讲,做笔记,背公式,这些大量的思想劳动填满了我的生活,使我的头脑没一点空余的缝隙去想念那个已经远在彼岸的人。
只是偶尔停下来时,望望座位旁边,会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是一个人?还是她给我的那种快乐的感觉?我不知道。
谢谢你带我走进十七岁最美好的时光,
用毫无保留的微笑和悲伤,
印刻出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复制的生命长廊,
能让我年年月月的观望。
也许你现在和我一样,回味着林荫路上曾散发出清新枝叶的芬芳。
这种守着空座位过了一个月的日子后,一张陌生的面孔忽然在某天清晨进入我的视线。
这是一张充满深邃而又不轻易显露表情的脸,似乎期待着什么,却又小心翼翼。
不是很好看,也不属于难看的那种。
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并有礼貌的向我问好。安亚,你呢?程渺,叫我渺渺好了,我们互相的寒暄了几句,就算是认识了。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善变的,无论是行为,或是说话,这种易变的风格可以体现出任何事物上。不久前,我还固执的认为,没有第三个人的出现,我也一样可以安然的活下去,不带丝毫情感色彩。但渺渺的出现,让我突然有了另一种与之相反的行为。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孤独久了,渴望认知新的东西,不想再过脱离群体生活的生活,所以我很快的接受了这个新同桌,对于渺渺,我经常主动与她谈话。和微微不同,渺渺不是那种让我一开始就觉得好相处的人,她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看小说,发短信,听歌,自然而然的,她变成了我说话的倾听者,也许这会让她觉得我很烦,就像那时候的我一样,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做自己的事。
刚开始不了解她的时候,我是不大喜欢和她聊天的。比如说,她不会主动朝你微笑找话题,不会在你写作业时偷偷放便利贴在你背上,再比如说,她甚至前两个月都没有真正开怀大笑过,我也总在她身上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深沉。
有时候看她一个人抱着双腿窝在凳子上发呆,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长长的睫毛不安分的跳动在闭着的眼睛外。似乎在做梦,一个未知的不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