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国风.子衿》上面有一句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一直在等,出狱那天他没有去接我。这么多天过去他也不来找我。即使他跟冉冉关系热切,冉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想,那天晚上他特地去花墟给我挑一束花,那那朵栀子是不是他的?
我不是栀子,也没有她那样的杀伐果决。每天在公司看的文字数字实在是枯燥乏味。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我实在是坐不住。我收拾好一些重要资料,就拿起手袋出去,外面风和日丽,坐在这里岂不是辜负了吗?
街头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是谁又能说这样的繁荣背后没有不安分呢?我在淮海路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是蓝山。
有一个小女孩在我的身后叫我一句姐姐,我回头去看她。她大概六岁左右,衣衫褴褛,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把手里的花束推进我的怀里,我看一眼。是香槟玫瑰,但是它的中间却有一朵小小的栀子花,不细看的话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我被冤枉入狱是因为栀子花,而今天又是谁让她给我送这样的一束花呢?他不来见我,却又这样的闲情逸致给我送一束花。沈映年他在哪儿?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我不问小女孩是谁送的,给了她5块钱大洋。她欢欢喜喜的笑着跑出去了。
我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坐下去。我怕跟栀子有所牵连所以把栀子花从中间拿下来,放进花束外层的包装里。拿出钱币把它放在杯子的旁边,就走出来。
这束花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想表达什么。我不像冉冉那样热爱鲜花,所以我只能找到一家花店询问。
这家花店是一个英国女人开的,所以给它取名”dream
of
flowers “。她看起来很和蔼,看见我抱着一束花进来,揶揄的对我说,有人给你送这样的花,祝你幸福。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身陷囹圄的沈映年现在在哪儿,我问她。你知道上海哪里会种植这一种花吗?
她的普通话说的一点都不生硬。你不知道吗?上海有一个花海,里面有一座玫瑰园种植各种玫瑰花,很漂亮,你可以去看看。
我的确不知道上海什么时候建有一个花海。沈映年跟冉冉只会去花墟买花,而我不喜爱鲜花,自然不会关注这么多。
我又想起来花束里的一朵栀子花。难道他的意思是晚上一点钟相约在玫瑰园吗?我对她道谢,走出来想去沈映年的家里看一看。
纵然我不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跟我撞个满怀的是方一鸣,他看见我捧着一束鲜花,诧异问我。你是一向不喜欢鲜花的。
他的汽车就停在花店的门口,他刚下车,难道他也要买花吗?我心中有疑问,对他的回答也模棱两可。我是最近才喜欢的。
他一把接过我手中的花,也感觉到了它醉人的味道。他说,我看看。香槟玫瑰是最能表心意的花了,你喜欢这种花很好!
我并不喜欢这种花,我只是担心一个人。他却不懂不明白。
我又从他的手里把花拿回来,沈映年跟我表达心意我要去赴他!我要回去了,你好好逛逛吧。
要知道我的心里担心的是沈映年,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纠缠。我忽然看到手上戴着他送给我的海红豆手钏,就这样走掉好像不太好。
只好回头冲他笑一笑说,拜拜啦。
他却叫住我,你等一下。他眉眼盈盈的朝我走过来,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栀子花。他把栀子花放到我的手心里说,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
难道他也看懂这束花的寓意了吗?我不敢去看他炙热的目光,他又说我晚上开车去你家里来接你。
好吧!既然他看懂了,我也不好拒绝他。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说,谢谢你。
诶,我对多少人道过谢?想起沈映年的失踪,会不会他也无端消失了?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栀子花。在他的目送下离开。
夜晚来的太晚,方一鸣还没有过来。父亲出去跟朋友一起听花鼓戏了,趁他不在家。我潜进他的书房,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他的手枪。他的手枪沉甸甸的,我感受到它的责任使命。父亲拿着他保家卫国,我拿着它是为了沈映年。跟父亲比起来我果真是一个被情爱所困的小小女子。
冉冉也跟着父亲出去了,家里只有淼淼跟太太们。我换一身黑色的洋装出去,手袋里装着的是父亲的手枪。刚好碰见陆叔叔关院门。他问我,这么晚了,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晚吗?的确,已经是快晚上十一点了。我对他说,我约了朋友去跳舞。爸爸还没有回来呢,陆叔叔晚些再关门吧。
他又重新把院门打开,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随着声音的由远而近,是方一鸣开车过来了。他刚刚开进院内,也不下车就对着我说,快点上来吧。
陆叔叔看见是方一鸣来接我,也眉开眼笑的说,二小姐好好玩吧。
真不明白,难道他也认为我会跟方一鸣修成正果吗?父亲已经拒绝方钦励了,即便方一鸣对我有些什么想法,我们也不可能有圆满。
他满不在乎的开着车,我怕他跟我想的不一样。只好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我错愕不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知道我要去花海,去找沈映年?
你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怎么能够放心你一个人去呢?他风轻云淡的说,但是我感到内敛。
他总是能够第一个想到我,而我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是不是太坏,对不起他?
在他的面前我不想表现的软弱,于是我倔强的跟他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他却冷哼一句,你为了他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你不应该回来的。
为什么沈映年跟我说这句话,他也这样子说。就算我不回来,你们就愿意看我在外孤苦漂泊吗?
我知道自己辜负他的心意,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去偿还。我只能说一声谢谢,然而一声谢谢又有什么用?他不想我对他这样生疏。
他突然问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喜欢钟情的花,还是钟情一个人。
我想了想,还是反问他。你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啊,我并不在意他。但是,他还是决定跟我风雨同行。
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他伤感的说。他少有伤感的言词,却是因为我。
我不想他这个样子,但是我无能为力。
这不是花海?我反问他,这是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周围也没有人家。
我们走过去。他开门下来,我也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我穿着的是黑色的小皮靴,这些错乱的枝桠扎不到我。他倒像经常过来一样,熟练地穿梭其中。我跟着他,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芳香里。
他抬头看月亮,明晃晃的月光却照不清楚我脚下的路。月亮正在慢慢的往西边移动,是不是快到一点钟了呢?
我的手里空落落的,原来我把手袋落在了车上,那里面有我从父亲书房偷出来的手枪。
我的心里失落极了。他感觉到了我的失落,拉住我的手安慰我说,不用担心。他又四下观望,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说,就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我们猫着身子在花丛里面穿梭,尽管芳香四溢但我没有心情去驻足观赏。
这个小木屋非常的破败,方一鸣生硬短促的叫唤,喔喔。他是在学猫头鹰的声音。
他这样小心谨慎是不是也怀疑沈映年的神秘身份呢?万籁俱静,小木屋里面也传来猫头鹰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 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听到了回应,方一鸣就拉着我走进去。我在门外就看到一双雪亮的眼睛。有匪君子 会牟如星。果真是沈映年。
我看见他,就甩开了方一鸣的手跑到他的身边,他有些沧桑。你怎么样?我很担心你。
他却极其平静的替我捋一捋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看到他跟你一起过来我就放心多了。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跟黎天的关系一向都很好的,难道他跟黎天一样?我看到左手的胳膊上面有暗红色的血印,你的手臂?
他不让我碰他的伤口,反用右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黎沐,你听我说。从今以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方一鸣只好转过身去,不看我们。没有他寒冷的目光射过来,我问沈映年。你是要离开上海了么?
他把一把手枪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握着我的手直直的对着窗外。我第一次握手枪,难免有些颤抖。而窗户外面模糊的人影就在我的狙击范围之内。他的沉着平静让我感到陌生,我今天教我怎么样开枪,你要好好学。
不!我的手突然软下来,我还没有勇气去杀一个人。
窗外立即有一道火光射进来,与我擦肩而过我一惊。立马回头去看,火光在墙角消失了,只在地上传来叮当的清脆声音,是子弹落地的声音。
方一鸣立马担忧的转过身来,但是看见我安然无恙,只好把担忧忍下去。
他又握住我的手,你被这样算计也要隐忍退让么?我久不做声,他又柔声安慰,别怕!
我的手指传来有疼痛传来,是我太过紧张扣着扳手导致的。有一声巨响发出来,我睁开紧闭的双眼,窗外模糊的人影倒了下去。
我还没有来得及平复紧张的心情,又开出好几枪击倒后面站起来的身影。我的手是彻底松开放开了,手枪掉在地上。
我的心情难以平复,我转过身离开他的怀抱,他还是他为什么却让我感觉那么危险那么陌生。可怜我却心甘情愿为他冒险!
我的手在不停的哆嗦,是方一鸣在背后抱住我,让我渐渐地平静下来。沈映年从地上捡起手枪,把它放到方一鸣的手里。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模样,即使我再他的面前崩溃。他对我说,黎沐你要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知道吗?
你的手还在流血。我不想回答他给我的沉重的话题,去问他的安危。
这个没有关系。他又对方一鸣讲,请你一定安全送她回家。
方一鸣又想要拉着我出去,我回头看他一眼,又甩开方一鸣的手,我等你回来。
好。他重重的点头,快点回去吧。
我感觉到了方一鸣的失落了,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漫步走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讲话。对不起还是谢谢?
他走在我的前面,阴沉的开口说话。我不想 看到你这个样子。
他在怪我为了沈映年以身犯险。我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该讲什么。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红肿,我随手摘下一朵花想要给他。但是,月色朦胧我只能看清楚花的样子。
他突然转过身来,以至于我狠狠的撞在他的胸脯上面。他把手枪放在我的左手手心上面,然后又捧起我的右手。他也注意到我用力伤到手指,很疼吧。
我的右手上还有刚刚摘下来的一顿花,我对他摇摇头。这朵花送你咯,虽然是随手摘得,但是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还是担心我,接过花勉强的笑笑,然后又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人生里总有谁对不起谁的,遵从我心我只能对不起方一鸣。这个多情种子。
他开车送我回家,父亲跟冉冉已经睡着了。我把父亲的手枪还回去,简单的给自己受伤的食指擦一点药。家里的平静,我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沈映年能不能安全回来呢?我反复擦拭他给我的手枪,以至于它变得锃亮。
枕着手枪入睡时什么感觉呢?
在极度不安中寻求一丝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