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都连续多少天了,该进的进该出的出,也没见出什么事,这大热天的,您还是去歇歇吧?”南天门处,一个小仙兵跑过来,对正专心值守着的粦守的副将将军霍扬说道,虽然入秋了,但正午的太阳还是够呛,几日下来,就算神仙也受不了啊。
“哪那么多废话,轮到你休息了就好好休息着去。”霍扬看也不看他,仍旧站得笔直,他性子耿直,心思又细腻,帝君吩咐下来的任务,决计不能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
“不是,大正午的,有哪个仙官仙娥会出……哎?还真的有啊……”小仙兵话音刚落,霍扬便看见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影。
他沉了眉目,将手中的刀戟握得更紧了些,低低道:“君上,那人出来了。”
“好,莫要惊动了他,让他出去即可。”
“是。”
那人缓缓走进,是一个着灰衣的男子,身上一股淡淡的酒香,面容清秀无害,他拱了拱手:“将军,我是曲生坊的酿官,想下界取些酿酒的材料,劳请将军放行。”
霍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既是酿官,需知酿官出入需有凭证,仙官可否出示一下?”
男子听言,不慌不忙地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布来:“此乃酿官专属之物,将军许是不熟悉,打开一看便知。”
霍扬接过,很快将它还给了男子,退到一边:“既是如此,仙官请。”
“多谢。”男子笑得温和,灰色的身影没入云中,很快没了踪迹。
人界一处僻静的山林处。
“你是说,白堕重病了?”一个难窥面目的人站立在林中,不热不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灰衣男子站在其身后,儒雅的眉眼一片恭敬之色:“属下那日在司药殿已经看到,白堕的确十分痛苦,不像是装的,又观察了些许时日,她确实是每日在寻香阁未出来过,云梵和司药殿的医官也每日前去探望,近日来,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想来定是白堕的病情加重了。”
“唔……如此看来,白堕许是真的病了。可为何好端端的,在这时候病了呢……”那人点头,却未放下心中的防备,白堕这病着实来得蹊跷,他们一个疏忽便可能中计,满盘皆输。
“殿下,前些日子属下听见云梵与那老医官说,尽力拖些时日,万不可让外人知道白堕的病已经严重至此。依属下看来,白堕此次大病虽来得蹊跷,却不像是假的。司药夏枯不日即将返回,届时若让她治好了白堕,后果不堪设想。还望殿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举夺得炼妖壶,成就大业。”灰衣男子言辞诚恳,下跪道,语气中一片憧憬。
那人摆摆手,道:“起来吧,容我再好好想想,白堕奸诈得很,还是小心为上。你出来得已经够久了,快快回去,莫要让人起了疑心。若有行动,我自会通知你,这些日子,嘱咐他们万事都小心些。”
说完,衣袖一扬,眼前蓦地不见了其踪影,漫山遍野的绿林里,只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恭敬的灰衣男子。
一阵微风掠过,树梢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灰衣男子警觉起来:“谁?谁在那儿?”
细听良久,除了飞鸟的声音,没人回答,他放下了心,起身往林外走去。
是夜。
“明日午时行动,让弟兄们沉住气,务必拖住云梵。”
夜凉如水,秋天的月光格外皎洁,映得仙界十分亮堂。灰衣男子自门外不起眼的地方拿了什么东西到院内展开,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与他的模样极为不符的阴冷笑容。
确认四下无人,他将手中的物件即地烧了,慢慢踱步回了自己的寝屋。
白堕最近身子不好,紫檀除了偶尔被云梵拉着去看看她倒乐得自在,看到白堕那病恹恹的样子,他本该高兴才是,不知为何却有些担心,连带着挖坑也没多大劲。
“紫檀,过来一下。”他正怅然若失之时,云梵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笑容浅浅地对他招手。
紫檀全身一震,许久没有见到云梵这么轻松的笑容,可是疯婆子的病有起色了?但自己与她素来吵吵闹闹的,所以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十分拘谨,配上他可爱至极的肉包子脸,十分讨喜。
“干嘛?”他有些扭捏地开口。
云梵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放轻了语气悄悄对他道:“喏,今晚有事需要你帮忙,这样……”
两人商量许久,紫檀的脸上隐隐出现兴奋之情,泛起两朵红云来,更显可爱。
“那就这样说定啦。”云梵捏了捏他的脸蛋,意犹未尽地走了。
紫檀愣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肉包脸欲哭无泪,呜呜呜,怎么连君上也开始捏他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混。
在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过去后,夜晚总算来临。月光一如既往的明亮,仙娥们早已有条不紊地点上了宫灯,整个仙界一片祥和宁静,与平常并无两样。
如玉的月华下,两个黑色身影一前一后借着巨大的梧桐树影在偌大的仙界内潜行,所经之处未引起半分声响,越过了云梵所居的长乐殿,又经过平阳殿,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直直冲寻香阁而去。
午时将近,曲生坊内,平日里素爱钻研酿术的成远也睡下了,成跃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许是今日偷睡睡得多了些,此时他百无聊赖。索性无事,便下了床准备出门走走。
“咦?九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莫不是也睡不着?你手上的……”刚走出房门,他便看到九师兄成敛正站在院子处望着什么,手腕上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色印记,温和的脸上一片他从未见过的肃然之色,竟让他有些害怕。
“哦,是十二师弟啊,这么晚了还出去?遇上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听到他的声音,成敛瞬间将手背到了身后,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开口。成敛看着他似乎与往日里不大一样的脸,觉得他今日有些怪怪的,眼神也冷得吓人,他平日里与成敛来往并不密切,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两声,准备出门。
“呵呵,今晚不知怎地,难以入睡,出去走两圈,约莫累了会好睡些。师兄,那我不打扰你了,先走啦。”
他还未走出曲生坊,身后就传来了成敛阴测测的声音,阴冷的气息让成跃背脊发凉:“那可真是不巧,你既看见了,师兄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走了出去。”
成跃还未回头,刚想说什么,肩膀处突然传来剧痛,他双眼一闭,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寻香阁!到了!万事小心,速战速决!”寻香阁之上,一个黑衣人将黑布扯下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绝美的脸在月华下白得吓人,正是隅婳。
“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羣燐平日是怎么忍受你的?”另一个黑衣人淡淡地开口,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是苍鸾又是谁。
“少耍嘴皮子,他们拖不了云梵多久,赶紧取了东西回去。”隅婳横了他一眼,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轻,想到一直渴望拿到的炼妖壶就在屋内虚弱的白堕身上,她的内心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自千面山那次自己吃了个大亏,丢尽脸面之后,她更是日日盼望着早日置白堕于死地,此次天赐良机,她虽然心里仍抱着警惕,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恨意,与苍鸾急切同往。
屋内传来一两声隐忍的咳嗽声,隅婳眉眼一动,用术法将外边走动的仙娥放倒,轻轻道:“走。”
两人很快来到寝屋内,黑暗的室内难以视物,对隅婳和苍鸾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很快发现了角落处的床,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蜷缩其上,不时地发出一两声难受的咳嗽声,整个人似乎十分虚弱。
“谁在那儿?”许是听到了些声音,床上的女子疑惑地问道,声音十分晦涩,她艰难地转过脸来,有些迷糊地往隅婳这边看。
“是她!”隅婳一看那女子的脸,顿时大喜,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希望尽快用摄魂术将白堕控制,与此同时,她身后的苍鸾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声音,急忙伸手去拉她。
“有诈!小心!”
但是,在床上的女子突然一跃而起的时候,苍鸾知道,他们这一次,又中计了。
不过转眼,原本伸手要去制住白堕的隅婳便反过来被白堕所钳制,一双美目充满阴狠与不甘。
“你不是……怎么会……”她不甘地问出口,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又一次输给了白堕这个事实。
“别说我没病了,就算我真有个大碍,要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白堕自信一笑,清冷的眉眼在月色下多了些妩媚与风情,加上她此时运筹帷幄的神态,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而另一边,原本以为轻松在握的苍鸾陷入了两难境地,白堕此时顾着隅婳,自己若是趁此离开,不惊动云梵等人,等日后再来营救隅婳,也许事情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但若自己真就这般离开,也显得太过小器窝囊,着实不是他鬼君的做法。
若是换做旁人,苍鸾定是想也不想便冲过去的,但眼前的人是白堕,苍鸾心中自然生了些许犹豫。
白堕看也不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让被牢牢掌控的隅婳看在眼里,只觉十分刺耳。
“苍鸾,你走。若我死在这贱 人手上,你与羣燐替我报仇便是。”隅婳双手被反扣,只能不甘地喊出口,今日一事着实是自己鲁莽,不管怎样,苍鸾能出去自然比二人一同栽在这好上一万倍。
苍鸾咬咬牙,刚想说些什么,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隅婳殿下好大的口气,想让苍鸾尊座走,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
随声而来的,是一红一白两个俊美绝伦的男子,红衣男子一把折扇轻轻在手,桃花眼诱惑又多情地一挑,妖艳至极,不是扶风还能是谁,在他身旁的,自然就是神色淡淡,仿佛对这一切毫不意外的云梵了。
而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是一个“树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被一棵树缠住的人,他身着灰衣,此时已经看不出本来样子。
他虚弱地抬起头,隅婳在看到他面容的一刹那,身躯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