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也要去?”
长乐殿里传来紫檀极为惊讶的声音,引得在外头偷听的云巧更是心痒痒,不停地伸长了脖子往门上贴。
“嗯,我也要去。”已经修整仪容的云梵自然地回答,对紫檀眼里的抗拒和怀疑视而不见。
紫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实在想不出刚刚他说要去人界玩的时候,云梵为什么笑得意味深长。
那笑容……很像狐狸啊……
而且,就算不像狐狸,他也不想跟云梵一起去啊……自己闯荡江湖多好……跟他在一起,自己就是个跟班的……
“为什么啊?”思来想去,紫檀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出来,话中有着他为“梦想”做出的抵抗。
但他的挣扎在云梵眼里,就像是个屁一样,他连理都不想理。
“不为什么,就是要去。”他眉眼弯弯,眼中的笑意让紫檀打了个寒颤。
这眼睛……这森森的白牙……这无处不透出的奸诈……狐狸,太像狐狸了。
“可是……”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啊。紫檀不死心地开口。
“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我送你去给扶风玩玩,他最近无聊得很,你们刚好做个伴。”云梵不咸不淡地开口,丝毫不担心最后紫檀会怒极而独自下界。
“你……”紫檀倒真的是怒极,可也不敢擅自离开。以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他还是不要质疑云梵的决定为好。
说也奇怪,比起白堕,他心里倒比较怕外表弱不禁风的云梵。
幻想落了空,却无处发泄,紫檀只能狠狠地在心里腹诽,霸道、阴险、狡诈、没人性……
云梵却不在意,只淡笑道:“没其他事的话就回去吧,待我今日向上仙告别打点好事务,明日再与你一同下界。”
紫檀也不理他,气呼呼地就往前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带门的时候关得震天响。
云梵看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什么?你也要去?”
这次,轮到云梵惊讶了。
他好不容易稳定好心绪来寻香阁找白堕,好不容易用自己觉得最自然又毫无破绽的笑容武装好自己,没想到一听到白堕的话,自己脸上的笑就有崩裂的趋势。
白堕悠悠然地、不缓不慢地点了点头,果然没猜错,云梵怎么可能那么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做。
好在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提前做好了“欢迎”的准备,否则她头还得更大些。
就像现在,她嘴边的假笑已经快要让她抽筋了,云梵约莫也是一样。
唉,各怀鬼胎的感觉可真真不好。
“人界方经战乱,在仙界又无事,我近日便打算着挑个日子下界看看,不想今日帝君便来与我说此事,倒也算得上无巧不成书。”
“……”云梵倒真的无言以对。
他也是不自在的,只不过那不自在与白堕稍有些不同,一来他怕被白堕这个人精识破他的笑脸,二来如果与她一同下界的话,自己的计划铁定是会乱套的。
偏生还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真真头疼。
白堕看出了云梵的迟疑和顾虑,心内暗笑,很快有了主意。
“帝君莫不是有不便之处?若实在为难,我择日再独自下界也无妨。”
云梵一听这话,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她连坚持都不坚持,看来对自己真的半点意思也无。
鬼使神差地,他回了句:“也不是……上仙一同去吧。”
白堕将他的踌躇看在眼里,已经将他心里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却也不道破,只佯装惊喜道:“当真?如此甚好,甚好。”
云梵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个喜忧。
从寻香阁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晕晕然的,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在下界应对白堕的身上,全然忘了眼前还有个更急需解决的问题。
在长乐殿等得脖子都长了的紫檀一听说白堕也要去,本来就不乐意的他更是一跳三尺高,早知道自己独自去就好了,还顾什么情义来跟云梵道别,这下可好,连疯婆子也要一起去了,这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他还有自在日子过吗?
当下差点没吐血。
“帝君,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又不是不知道我与疯婆子天生八字不合,还让我跟她一起去,这不是坑我么?”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紫檀将在心里憋了一天的怒火一股脑地往云梵身上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除了自己不知道,他俩都知道些什么东西的感觉。
“嗯。”坐在主殿上沉思着的云梵头都没抬,只轻轻地哼了一声。
“嗯?”紫檀瞪大了眼,方才的怒火就像打在了个会反弹的棉花上,怒气以数倍的速度向他反弹而来。
云梵这是什么意思?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对他的愤懑嗤之以鼻?
士可杀不可辱,他当下伸长了脖子憋足了气摆足了气势准备开骂,管他是天帝大老爷还是帝后上仙。
“你……”
“云巧,送客。”没想到,紫檀刚刚说出个“你”字,就被云梵不客气地“送”了出去,不期然的自然又引来紫檀的一阵腹诽。
但云梵此时也是自顾不暇愁容满面,哪还来得及顾得上他。
无论期待或郁闷,亦无论开心或失望,平静的一夜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悄然流逝,翌日,卯日星君尽忠尽职地伸长了脖子,云梵三人也如约来到了南天门。白堕倒是少见的笑意盈盈,显然心情很好,紫檀一看到她,嘴巴一撇,气哼哼地转过身去,云梵脸色倒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来。没有再多说什么,三人一路沉默着向北地而去。
想到许久不见的覃川,白堕心情似乎更好了些,竟然难得地主动与云梵交流起来。
“帝君此次匆匆去北地,约莫会和粦守错过呢,帝君不怕粦守有异议么?”
云梵转头看了看她,那人嘴边含笑,不知在想着什么,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会。”
粦守是什么人他知道,他对仙界的将领有信心,更对仙界的士兵有信心,他们忠心耿耿,哪是什么看重名誉之徒。
白堕点点头,直觉自己这问题问得是有点突兀,顿时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罢也罢,云梵此时正烦着,也套不出什么话来,自己跟着他,见机行事就好。
众人无话之时,身后却似乎传来了呼唤之声,三人放慢了速度,白堕有些狐疑地往回看,好奇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唤她。白云氤氲间看不太真切,她竖起耳朵,只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对人影缓缓从云中出来。
待看清那对人的模样时,白堕双眼大睁,脸瞬间绿了,差点没背过气去。
本来提不起精神的紫檀一听身旁的白堕沉重的吸气声,顿时来了兴趣,转过头看远处的人,很快,他的脸上浮起了坏笑,幸灾乐祸地支着下巴看着白堕,原本的郁塞也一扫而空。
云梵倒是早就预料到了的样子,不惊不喜地睨着白堕,看她会做些什么。
“凰女,你带你师父来这干什么?还嫌他伤得不够重吗?简直胡闹!”待那两人走近,白堕二话不说便狠狠瞪了其中的一人一眼,倒是少有的严词厉色。
不说欢伯有伤在身不宜多动,即使没发生意外,有他二人在身边,自己便总少不得分心顾及他们,做什么都放不下心。
原来,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凰女和伤病未愈的欢伯。
别说是白堕回来之后,就连以前,她也没有这么严厉地对待过凰女,后者哪有见过白堕这么严厉地模样,顿时又委屈有惊惧,瞬间红了眼眶。
“姐姐,我......”她上前一步,想扯扯白堕的衣袖,但是一看到白堕冷得可以冻死人的脸色,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你别骂凰女,又不是她的主意。”一直没有说话的欢伯闲闲开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没看到白堕阴沉得吓人的脸色。
白堕气结,却也不知道怎么对欢伯发火,其实她也知道,凰女是一定不敢自作主张带着欢伯来找她的,这馊主意绝对跟欢伯脱不了关系。偏生他又是酒翁,自己也没权利要求他回去。
这老顽皮,有伤在身还不让她省心。
“你真当我们没事下界游山玩水闹着玩的?回去给我好好养伤,瞎凑什么热闹。”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出现这么个情况,白堕思来想去,只能重了语气,希望欢伯能“迷途知返”。
“我不。”欢伯面带微笑,也不看此时脸色更黑的白堕,转身施施然地对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梵说:“帝君,属下近日在仙界着实无聊得紧,这不,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属下想趁此机会好好下界转转,活动活动身心,您看如何?”
鬼话连篇。白堕心里恨恨地想,剜了欢伯一眼,但后者好像看不见似的,一点也不生气。
“嗯哼。”别无他法,白堕只能捏了拳头,向云梵传递信号,希望他能出言阻止。但是云梵此时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有凰女和欢伯在,白堕的注意力便会被分散,自己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当下轻咳了两声,假装看不见一直在使眼色的白堕,赞同地点点头:“唔......酒翁此言有理,也罢,既有缘在此遇见,便一同前往吧。”
他话音刚落,白堕袖子一甩,闷哼一声,转眼间便飞出了数十里。
紫檀难得看她吃瘪,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云梵和欢伯看着那绝尘而去的翩跹背影,不约而同地苦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