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琦,我们来看你了。”尤韶笑得格外灿烂,向木屋里喊着。
年琦连忙高兴地跑出来,木板在她脚下发出急促的声响。
女孩儿青丝及腰,简单地挽成鬓。秀气的五官甚是灵动。眼眸流转如水。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是清秀动人。
她朝门外的两人笑得温和:“韶哥哥和倾哥哥快进来坐吧。”
尤韶脸上的笑容荡漾开,似乎他每次见到年琦都很开心,尤倾默默看了他一眼。臭着一张俊脸一声不吭地跟着进了屋。
屋外是大片的竹林,各种各样的竹子遮天蔽日,当然,有很多品种都是后来移植到此处的。屋里很整洁,有一股淡淡的竹的清香味,精巧而细致的布局摆设将主人的才气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年琦忙着沏茶倒水,一边斟茶一边问:“韶哥哥今日怎会想到到我这里来坐坐?”
“很久没看到你这个小丫头想你了。近来可好,有什么缺的我们帮你啊。”尤韶的语气满是疼爱。
年琦本是一个将军的女儿。那个将军后来死于战争,由于没有长子,她的亲人们都瓜分了财产四处安定去了。娘亲死的早的年琦就留了下来,无依无靠地被赶出了家门,直到遇见了尤韶尤倾。他们没有将她带进皇宫,而是安顿在了这个小木屋,是她喜欢的生活。
年琦嘿嘿一笑,连忙摇头:“哪有什么需要的呀,你们能来看我就不错了,我好得很呢。”
尤韶摸摸她的头,眼里满是宠溺。他淡淡道:“若是倾也能像你这般就好了……”
尤倾喝茶的姿势猛地顿住,就差没喷出来了。他默默咽下茶水,看向尤韶道:“你是想让我变成女人那样矫情么?皇兄,原谅倾做不到。”
尤韶莞尔一笑,走到尤倾面前,托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继而笑着开口:“年琦,你说把倾哥哥打扮成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年琦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尤倾兴致勃勃地说:“倾哥哥生得好看,妆成女人未必比女人丑。”
“要不……我们来试试?”尤韶学着尤倾扬眉,眼底里盛不住的笑意。
尤倾黑着一张脸,冷着嘴角拍掉尤韶的手,缩了缩脖子又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年琦惊喜地走向窗户,看了一眼随即激动地招手:“哥哥哥哥!快来看!落雪了!”
尤韶闻言走到窗前,果然看到星星点飘飞的雪白。放眼望去,整个天地之间都是浩浩荡荡的白色飘落。
他回头惊喜地向尤倾招招手:“倾,快来,真的下雪了!”
尤倾慢腾腾地抿了口茶水才挪挪身子到窗前。看着铺天盖地的白色飘落他不禁缩了缩脖子,裘衣边毛欢快地蹭着他的脸颊弄得他痒痒的。
他看了看尤韶,那侧脸温柔的线条完美地融合在夜色里,眼里却有着孩童般惊喜的笑意,跟年琦一样兴奋地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白雪。像两只渴望出去撒蹄的小狗一般。
尤倾靠在窗棂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过尤韶的下巴,莞尔一笑蛊惑人心:“皇兄可愿陪倾一起赏雪回家?”
尤韶脸颊一热,撇过头不看那勾人心魄的容颜。开口道:“不多陪陪年琦吗?”
尤倾闻言缩回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年琦,不悦地挑眉:“你难道还不想回家了?”
“也好,雪下大了就走不了了。”尤韶抱歉地看向年琦。
年琦一愣,笑笑:“我没事的,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清丽的笑容夹杂着隐隐的无奈。
“丫头再见了。”尤倾轻笑着跨出屋子,还不忘挥挥手。
“那年琦我们先告辞了,等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你。你自己保重别着凉了。”尤韶笑得柔和,随即匆匆转身去追尤倾。
年琦的笑容轻轻消失在脸上,她喃喃道:“倾哥哥,你就这么不喜欢年琦么……”
而屋外的尤倾脚步顿了顿,停在了院外,仰面看漫天的白雪。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然后停在自己身边。没等对方开口他就道:“皇兄,你还记得我的拓儿什么时候死的么?”
尤韶一愣,看着尤倾一张正经脸不由自主地笑了:“你说那只小黑猫啊,不是被倾抱着勒死的么?”
尤倾回过头,眼里落进屋内的灯火,好像充满了橘色的温暖。他有点不高兴:“都说了不是我勒死的……”
“哦?难不成是被你一屁股坐死的?”
“……”尤倾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淡淡道:“皇兄你可以来试试,看看会不会死……”
尤韶连忙退开一步,装作若有所思道:“啊……那只黑猫好像也是死在下雪的时候……”
“恩,”他重新望天,“其实是死在一场事故中的。那年我们随父皇出巡,途中遇一群刺客,那时你还记得么?我抱着拓儿没有下马车。而他们都下去追杀刺客了。皇兄跟父皇还在游玩所以没有回来。我怕冷,就呆在车里同拓儿玩耍,那支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刺了进来,一剑刺中正在走路的拓儿,我眼睁睁看着它被刺穿肚子血肉淋漓,叫都没有叫得出口就死了。它最后看着我,好像很不甘。
后来一人就扑了进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快要断气的时候突然想到身上还有一把父皇赏赐的长匕首。然后我就第一次杀了人。”尤倾轻轻叹口气,语气平静,继而轻声说:“我把那人拖下车,找了一处地把拓儿葬了。那时候我终于想好好练习武功,去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变得强大才不会被伤害。”
尤韶愣住了,望向这个同日出生的弟弟。他突然觉得他应该是哥哥,而自己才是那个天真的弟弟。
他不愿让自己触碰人世肮脏,告诉自己拓儿是被他勒死的。那段时间尤倾夜里总是做噩梦,然后醒来,惊醒了身旁的他。他还记得尤倾惨白着一张小脸,冷汗津津。他迷糊着问怎么了,尤倾会默默看他一眼重新躺下。
小小年纪的尤倾早就学会了照顾他,他一直把尤倾当一个顽劣的小孩儿,却没想到自己时刻在被他保护并珍惜着。
尤倾望着若有所思的尤韶,轻笑着开口:“皇兄,其实我一直想保护你。可是却都在给你添麻烦,所以我干脆不说话,看着你平安就好。”他的笑容有点无奈和歉意。
尤韶刮刮他的鼻子:“我要守护的一直也是倾啊。”
以前也好,以后也罢,你平安了,我便无求。
尤倾很开心地笑了,笑得凤眼微眯上挑,露出小小的虎齿,那是很少的灿烂笑颜,邪气的面容似乎染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年轻而略显稚气。
尤韶也笑,淡淡注视高自己半个头的尤倾。白雪落在两人发上肩上,颇有白头的韵味。
尤倾扯扯裘衣,冷风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尤韶轻轻拉过他,拍拍他头上的落雪。然后拉着他走向马车。
尤倾乖乖跟着不说话,刚走几步突然停下。凤眼微眯,转头厉声喝问道:“谁?!”然后起身踮脚跃进一边的草丛里。
尤韶一惊,手里突然落空,转头发现尤倾早就不见了。身后茫茫的夜色只剩不远处年琦屋内的灯光。白雪依旧孤零零地飘落,似乎要把整个世界渲染成白色。尤韶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就像小时候顽皮的尤倾将他一人落在池塘边一样。
“倾……”明明是呼唤可声音却不大。这是第几次他把自己一个人撂下了?
不知道了……
寒冷刺骨,每次只要在原地等侯他定会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不多时,远处的草丛耸动起来,一个人影从里面闪出来。尤韶迎上去,果然是他。他满脸污垢,睫毛上还沾上了几滴水露,头发散乱下几缕垂在额前。灰色的裘衣更是蹭得狼狈不堪。他手里小心翼翼托着个东西,尤韶凑过去一看,发现是只出生刚不久巴掌大的小兔子。
尤韶看了看颤抖的兔子,继而戏谑道:“尤小倾是去掏了兔子洞么?”
尤韶看尤倾撇他一眼,一脸“皇兄你是傻子么”的表情,阴森森地开口:“刚刚追进草丛的时候发现了一只狐狸。正在追一只兔子。狐狸看到我就不敢继续追了,那老兔子快死了,一瘸一拐走到一个洞前,拨了两下土就断气了。我走过去把土拨开,就发现了这只兔子。怕是其他小兔子都被那狐狸吃了……”
“狐狸不是要冬眠了么?”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那狐狸跟尤倾一样耐寒?
“它可能没备好食物过冬。”尤倾盯着小兔子认真地说。
“……”尤韶无奈地看了看尤倾,又问:“那只死兔呢?你丢给狐狸了?”
尤倾一愣,随即把小兔子粗暴地塞给尤韶,把胳膊下夹着的死兔子拎出来:“在这呢,相比野生的兔子肉会更好吃。”
尤韶大惊,瞪大眼看着死兔子,就差没吓得跳开,他根本没注意到尤倾胳膊下还夹着个死兔子!
那兔子血红的眼睛瞪得死大,和尤韶大眼瞪小眼。尤韶退后一步,惊恐地说:“倾……倾我们不能吃它,快把它埋了吧……”
“很美味的,皇兄你可别后悔。”尤倾表情淡淡地挑眉。
尤韶看着眼前眼角轻轻上挑的人,觉得这才是一个成精的大狐狸。“你不埋我来埋。”
尤倾无奈地说:“难不成皇兄要用手刨个坑出来。”
“……”尤韶顿时噎住,尤倾兴致勃勃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片刻,尤韶摆摆手:“罢了,你要吃就吃吧。吃出毛病来我不帮你请大夫。”
尤倾坏笑着勾起唇角,满意地拎着兔子两耳朵往回走。神情像极了一只得意的狐狸。
尤韶追上来喊道:“那这小兔子怎么办!”
“吃了。”
“……不行,它还是活的。你捉的你得养。”
“……”“我会在桌上好好照顾它。”
“……还是我来养吧”
尤倾的嘴角越扬越高,这个结果真是极好的。
尤韶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奸商嘴脸,温柔地拨拨兔子的耳朵,慢腾腾地跟着尤倾走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