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穿着一件白色休闲裤,陈静碰洒的小龙虾弄脏了他的衣服,顿时暴跳如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静吓了一跳,连忙用桌上的纸巾给男人擦裤子。
“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穿的裤子都是名牌,杰克琼斯听过吗,你赔得起吗!”食客瞪着她吼道。
“对不起,我给您洗……”陈静红着脸低下了头,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洗?这他妈的龙虾红又能洗干净吗!赔钱!”男人啪的一声,一拍桌子,两旁的客人都吓了跳,纷纷向他投来厌恶的目光。
“对不起……”陈静委屈的揪着衣角,眼睛红红的不知所措。
“看你也是个学生,你家大人呢?”食客大声问。
陈静下意识的往奶奶那桌看了一眼。
食客理都不理,一把推开陈静,朝老太太走来,冷蔑的说:“老太太,别装听不见,你孙女把我裤子弄脏了,赔我一条新的吧。”
“多……多少钱?”老太太没想到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
“三千!大伙都看见啦,我这条裤子是范思哲,可不是故意讹人。”
三千?老太太和陈静都倒吸一口冷气,三千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已经不算个小损失,对这孤儿寡母而言,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陈静晚上放学偷偷捡饮料瓶,维持一个星期,才攒够了几十块钱请奶奶吃一顿好的。
“三千?哪有三千的裤子……”老太太嗫嚅的说。
“靠,你们家穿不起,难道别人就穿不起了,要不赔钱,要不我就报警了,我也就是看你也不咋富裕,不然这条裤子还不止三千呢。”男人有些厌弃的说。
“我们赔不起,但是我可以帮你把油洗干净,你看行吗?”老太太吞吞吐吐的说。
“放屁,我好好一条裤子让你们毁了,你洗的干净吗你,要是不赔钱也行,我就要一条一模一样的,拿来吧!”
男人见老太太窝囊,居然还低着头看盘子里的鸡,突然抄起盘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个动作让陈静原本就打转的泪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为了攒够这顿饭,她已经等了太久,如果这次没了,不知道奶奶临走前还能不能吃上肉了。
烧烤店外的食客们交头接耳,替这娘俩打抱不平,但说实在的,谁也不太清楚男人那条裤子值多少钱。而且这年头管闲事就要付出代价,谁的生活不艰辛呢,又有多少人肯为别人出头呢。
坐在同一桌的秦枫早就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他麻痹的吵吵个没完没了了,没看见你爷爷正在吃饭吗!”
男人被骂的满脸通红,一看对方有两个小伙子,把这口恶气厌了下来,不过却发泄在陈静娘俩的身上,恶毒而凶狠的注视着她们,等着拿钱。
叶北点了支烟叼在嘴边,撕了一块卫生纸,擦擦嘴说:“秦枫,你经常穿名牌,帮这位仁兄看看他这条裤子值多少钱啊,是多少,赔多少就是了,和谐社会,至于因为点小事闹得鸡犬不宁吗。”
秦枫会意,走到男人身边,笑道:“哥们儿,把裤腰抬一抬,不满您说,范思哲这个牌子,我十年前就不穿了,是真是假……卧槽!”
叶北眉梢一挑,问秦枫:“怎么了,很贵吗?”
秦枫噗的一声就笑了,说:“范思哲的裤子确实不便宜,别说三千的,三万的都有。”
听到这话,一旁的陈静吓了一哆嗦。
顿了顿,秦枫补充道:“不过嘛,这哥们儿穿得这条却是山寨货。”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刚才那男人还吹嘘自己多高档,现在被打脸了吧。
男人涨红了脸,站起身来,充满敌意的看着秦枫:“我从国外买的!”
秦枫不慌不忙,搂着男人肩膀,对众人说:“哎哎哎,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谁都不是土包子,麻烦问一下,国外买的范思哲,为什么用的是华夏国的号码?什么国外买的,我看你是火车站买的吧。”
江都火车站有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如果说谁是火车站出品,言外之意是骂对方地摊货。
“放屁,你他玛少管闲事……”男人恼羞成怒,抓着秦枫的胳膊,刚要使劲儿,肩膀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这人自然是叶北,他看得出来秦枫还真不一定是这小子的对手,再怎么说秦枫还是个大学生,不管怎么拽,身上也脱离不了书生气息。
“找茬打架是不?”叶北捏着他肩膀的骨头缝说。
男人疼得呲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叫出来,实际上秦枫说对了,他裤子还真是从小商品市场买的山寨名牌,连高仿都不算,顶多算低防,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刚才吃完饭,被陈静洒的菜汤弄脏裤子,一看小姑娘挺好欺负,便升出讹人的念头。
当男人感觉要吃亏时,其实自然没有刚刚那么强硬了。
叶北说:“弄脏裤子,肯定是要赔钱的,但讹人就不地道了,说句实话,这裤子到底多少钱,说对了赔你钱,说错了的话,信不信我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周围起哄声音不断,因为有秦枫和叶北两个大小伙子带头,开始有骂男人的围观群众了。
直到这时,陈静和老太太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就算不是名牌,估计也要赔几百,对她们而言同样拿不起。
“四百五!”男人听了叶北的话后,随便说了个数字。
“多少!?”秦枫的表现,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
“我说一百五……”男人咽了口唾沫,连忙改口。
“去你妈的,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拽着你去火车站对质!”秦枫怒道,这个兔崽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七十,哥们儿,真的是七十,不能再便宜了,你想想一个小裤头还多少钱呢。”
叶北跟秦枫交换了一个眼色,松开他,对老太太说:“老太太,七十块钱,毕竟你孙女弄脏人家裤子,配给人家吧。”
还穿着一中校服的陈静把手里攥出汗的零钱展开在桌上,数了数,尴尬的抬起头看着叶北说:“哥,我只有三十了。”
秦枫怕小女孩儿太难堪,连忙打圆场说:“另外四十我借给你,改天再还。”
说着,秦枫从皮夹子里拿出四十块钱,连同陈静的零钱,一起塞给了男人,“七十,数数!”
男人连声点头,还哪有连数了,今天这人丢大发了,幸亏没有认识的,把钱装起来扭头就要走。
“站住!”
“往那走!”
叶北和秦枫同时一拍桌子,方才和事佬的态度俨然不见,反而变成了找茬的模样。
“干啥……”男人也吓得一激灵。
叶北翘着二郎腿,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说:“哥们儿,你好像算错账了。”
男人有种不祥的预感,把刚才七十块钱掏出来,故意摆给大家看,“七十,没错啊……”
秦枫冷笑道:“弄脏你裤子需要赔偿,你他妈的把人家的白切鸡扣垃圾桶里,怎么解释?”
男人一脸的茫然,恍然想起来和老太太拌嘴时,他情绪一激动,把老太太的盘子扔垃圾桶里了。
“她……她都吃完了。”
叶北转头问陈静:“小姑娘,你们吃完饭了吗?”
陈静摇了摇头,这是真的,想来这只二十元的白切鸡,她们娘俩恐怕还要你谦我让,家里许久不见荤腥,这种事说出来,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男人一看,叶北加上秦枫,那娘俩,以及店里的食客,都目光如炬的注视着他,好像不赔钱,就走不出这家店似的。
妈的,算我倒霉。
“呵呵,好,你们有种,我陪,一只白切鸡不就二十几块吗,呐,三十,别找了!”男人把一张十块一张二十的拍在桌子上。
就这么放他走,绝对不是秦枫的风格,也不是叶北的态度。
他刚要走,秦枫在脚下使了个绊子,摔得男人一个蛤蟆趴。
饭馆内居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口哨,以及欢呼起哄的声音。
“你故意的!”男人恼羞成怒的吼道。
“聪明,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
秦枫唱黑脸,叶北则唱起了红脸,笑道:“哥们儿,谁告诉你那只鸡三十啊,你的裤子是名牌,人家的鸡也是名牌,不信你问老板。”
烧烤店的老板和陈静娘俩是邻居,这世界上哪有不向着邻居说话的,听叶北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憨厚的说:“那只鸡是土鸡,确实挺贵的。”
“土鸡?”男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群达成默契的人。
“嘿嘿,您是上流社会的人,哪知道农村土鸡的价格,这只鸡……”秦枫伸出两根手指,刚要开价,到嘴边又改口说:“两千!”
“两……两千!你们这是讹人!”男人怒吼道,吼完自己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叶北瞪了秦枫一眼,故意埋怨道:“两千的鸡我吃过,但都是外国鸡,难道华夏的鸡也涨价了。”
秦枫慢条斯理的气人,说:“北哥有所不知,这鸡从小一日三餐就特别有规律,早餐吃地蚕,午餐吃稻米,晚餐吃泥鳅,长这么大用了三年,你觉得两千还贵啊,这还是酬宾价呢。”
旁边的人又是哄堂大笑,第一次对讹人的人特别支持。
叶北恍然大悟状,假装鬼鬼祟祟的对男人说:“哥们儿,你赶紧赔吧,这鸡两千一只一点都不贵,你一条裤子还三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