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点燃穹苍,如一纸淡湮逐渐晕染整片苍蓝。
夕阳已近黄昏,倦鸟儿纷纷归巢,一只只来去匆匆的身影,似是彩卷中辗转的墨星,一点点勾勒赤色风情。夏梦斜靠着阳台上的围栏,微睐着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清风徐徐而来,吹散她绾在脑后的长发,一丝一缕舞动缠绵,一袭深红低v连衣裙,完美地包裹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夏梦轻舒一口气,高耸的胸部随之轻颤一下,清凉的空气吸入肺腑,是很惬意的感觉。身后依旧香衣鬓影,人群川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完美的微笑,礼貌地与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寒暄。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充满诱惑,狂野,狡诈,欺骗。
一个念头徘徊脑海,迟迟挥散不去,夏梦轻咬下唇,心底暗忖:程若溪,如果我的停留只是为了再一次的远离,你是否还愿意宽恕我?
她得不到回答,当然她也不可能傻傻的去追问。
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窜入眼底,微卷的短发乖巧地贴着额头,宽厚的下巴,薄削而淡色的唇,一双眼睛深邃得如海底深藏的黑曜石,闪烁冷碎的光。
这个人好眼熟。
第一感窜入脑海,夏梦一抬脚就准备跟上去,可陆风惨白的脸在脑海里划过,她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好奇而伤害到身边的人,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可是他真的好眼熟!如此反复数次,她终究熬不住好奇,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这幅画下笔锋利,与整幅画想要表达的内容截然相反,不知道是作者为了增强视觉感而故意为之,还是水平确实有待提高。”她对着一幅笔端锋利的人物油画侃侃而谈,她的身边,清隽的男人唇畔轻抿,是很具有亲和力的弧度。
他说:“这幅画里的妈妈抱着孩子,原本是很温馨美好的画面,可作者却下笔锋利粗狂,或许是想暗示什么。”
夏梦来了兴趣,“你觉得它想暗示什么?”
男人兴味地凝视油画:“一般人都会被表象所迷,导致事实总是被扭曲或是隐埋。如果敞开心扉,同样的东西或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一面。”
“有道理。”夏梦赞同地点头,男人又道:“不知这位小姐看出什么了?”
“我觉得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她亲生的。”
男人眉目疏朗,一笑:“何以见得?”
夏梦指着画中女人的眼睛:“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同样没有一个孩子不热爱自己的母亲。如果真如画中所展示,这位妈妈看待孩子的眼神不会这么冰冷,而孩子也不可能在母亲怀里哭得惊慌失措。”细长的指尖停留在画中的孩子身上,那是一幅极力挣扎想要逃离的模样。
惊喜浮上男人深邃的眼眸,他垂头看了夏梦一眼,诚然道:“小姐真是观察入微,不知高姓大名。”
“夏梦。”夏梦微唇轻起,下一秒,他看到男人忽然睁大的双眼,紧接着便是一声:“是你!”溢出唇畔。
夏梦意外地挑眉:“你认识我?”
“哦,没!是以前曾经见到过你。”男人神色闪烁。
“你叫什么名字?”夏梦追问。
“布,布鲁。”心不在焉。
翦水双瞳上下打量他一眼,夏梦抚唇低叹:“布鲁,你真的好帅。”
布鲁闪烁不定的脸色有一瞬仲征,慢一拍似地回过神,“哦!谢谢,你也很漂亮。”
“要不要一起再看看别的作品?”夏梦邀请。
布鲁摇头,“不,不,今天太晚了,我要走了。”
“哦,那改天。”夏梦扬起大大的笑容,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布鲁。”
布鲁尴尬的笑容瞬间凝呈,一只大手重重握着她的,“很高兴认识你,夏小姐。下次再会!”继而背身而去。
夏梦站在原地,一手抱着腰,一手抵着下颚,她看着那仓皇离去的背影,暗道:这个男人居然认识我?一定有问题!脚步微转,夏梦跟上去,却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他与另一人站在一起。
两人极为贴近,似正在窃窃私语,又似是非常亲密。而那个身影,颀长而挺拔,貌若骄阳,一双桃花眼春水荡漾,正是沈轻语。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夏梦疑惑,一个画面陡然浮出眼前。
那是一个闹中藏静的包厢,地处于恒乐酒吧最不起眼的位置,她要不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玩伴,就不可能闯入那一幕春水碎桃花般的风景里。那两个精壮匀长的身躯紧紧相连,一个痴缠,一个迷惑,火热地缠绵在暗黑的沙发里。洁白的衬衫,宽阔的胸膛,皙白匀称的双腿一晃一晃,那一声声轻吟低叹,不断在昏暗狭小的包厢内演奏靡靡之音。
她的惊呼脱口而出,却已阻挡不住推门而入的手,她更没想到这个门居然没上锁。
那一刻,激情被打断。
他不悦的抬起脸,春水碎了碧波。
那一刻,温柔被阻拦。
他迷茫地睁开眼,如脱枝桃花,辗转跌入碧池中央。
那一刻,她呆立原地,却被那一刻的惊艳埋下今后无止境的折磨。
陆风为此差点丢了性命,而她也……
“你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底,吓得夏梦身子一缩,脚下一歪,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下倒去,却跌入一个充满冷香的怀抱。
程若溪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背,牢牢地将她搁浅在自己臂弯内,富有弹性的温热感一点点传入掌心,噬骨酥心。
“你干嘛无声无息地出来吓我!”夏梦从他怀里跳出来,不满地嘟囔。
他失落地收回手臂,“是你看得太入神,我喊你几声都没听到。”抬头朝夏梦刚才所看的方向望去,“在看什么呢?”
转角处只剩下一条空荡的走廊,两壁宽大张扬的油画。
“没什么。”夏梦整理了一下微散的发髻,见程若溪孑然一人,不由问:“你忙完了?”
“嗯。”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还想去医院看看陆风。”
“离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你先回去换换衣服休息一下也好,医院就不用担心了,我叫悦城帮你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可我心里总放不下,要不是我……他不会搞成这样……”
“别太自责。”他搂过她的双肩,轻柔地捋了捋散乱额边的短发,“很多事都是不可预知的,我相信你也不是故意让他受伤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还有我,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爱护着你,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夏梦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俊逸的面容浮现深深的宠溺,坚定而温柔的神情渐渐与记忆力小小的面庞重叠,一恍然,他们都已不再青涩年少,可是那一份真情却永远深刻未变。
为何本应该幸福温暖的感觉,怎会变得如此苦涩不堪?
夏梦小声的恳求:“我只去看一眼,好不好?”
“不可以。”
“哥~~”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