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的就是熬时间。
有时候熬时间可能比干活还累。
三天的时间,马海洋过的其实很艰难。没能打到严伟,让他十分的窝火。总想找个人当沙包,所以见着鲁子就拳头相向,气得鲁子一边跑一边骂“你吃错药了是吧”。本来,马海洋准备第二天再打,但是遭到了大飞的彻底反对,理由是已经打草惊蛇。说是等一个星期以后再说吧。马海洋也没办法,大家都是大飞挑头,老大就是老大,老七就是老七。
吃完早饭,马海洋去药店拿了一盒云南白药,十块钱,疼得自己在掏口袋的时候都掏了老半天。
马海洋也闲着没事,就又到街上溜了一圈,又到新华书店里看书,又在宿舍里听歌睡觉,又到后山的亭子在墙上写了“我是傻逼”四个字,也觉得很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很自由,到底被允许的逃课有一种无忧无虑的快感,没被允许的逃课却像是做贼一样。
但玩了两天,也觉得无聊,因为大家都上课,而你不上,大家都学习进步,你却逃课退步,确实是一种罪恶的行为。确实对不起二老的含辛茹苦,一想起来,心中难免又泛起一种久久的罪恶感。
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三天的假期以后,马海洋的脸已经基本消肿,除了左脸边上有一点瘀青,已经不碍事了。只好去上课。但是在去教室的路上,心里又犯了嘀咕,心想这回惨了,大家一定得把我看扁了。于是不断的斜着头瞅自己附近的人,竖起耳朵,想听听大家是怎么鄙视自己的。
却也没听到。
到了教室,马海洋也装的从容,是从后门进的教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便拿出来一本英语课本,随便看了起来。偶尔还拿笔在纸上乱划几下。跟没事人一样。虽然心里早就像着了火一样。大家果然用齐刷刷诧异的目光看过来,也纷纷想看看马海洋是不是被打成了传说中的那样惨。一看马海洋全身挺好,有的人继续学习,因为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他们才懒得关心。学习好的同学永远都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除非学校里六个公用的厕所被美军全副武装用波音747战斗机投了三百个手榴弹炸了。他们说不定会关心一下以后到哪里上厕所。但也有人失望,平时给马海洋欺负过的,早不知骂了多少句“活该”,都不禁大失所望,原来不是传说中的“鼻子被打破了”“两眼被打肿的跟两个彩灯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白布,胳膊搭在上面”。
呐,都哪跟哪,谣言有时候真是比电脑病毒还让人讨厌。
刚上了一节课,马海洋就急不可待的去十八班找耗子要了松下。听上了瘾,就上课也听,老师一下来巡视,就把头一歪,耳机就被挡着了。不说话,不出教室,不上厕所,买了两节五号电池还是让一个同学上操的时候给捎的。也不是懒,是确实没了力气,一直就趴在桌子上,头也发疼,一副蔫了的样子。谁看了谁不舒服。
一连几天,马海洋都是这种病恹恹的样子,自己什么都不觉得,但别人看了却觉得怪。终于,这惹火了化学老师。虽然学文以后化学课就不是正课了,但学校也装逼,说什么全面发展,所以还一直设了化学课。化学老师姓曹,外号僵尸,刚好是七班的班主任,也就是大飞的班主任。所以马海洋对他很熟,而且从大飞那里知道这厮有很多口头禅“不行的话,再来”“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更被传颂的是,他们班有一个叫***的同学,在学校外面根人打了架,结果上午的时候来了一群人堵他,不过没堵到。这件事呐,被僵尸知道了,于是僵尸在讲台上铿锵豪迈的说:我听说今天上午来了一群人要抄我们的班,据说敌人今晚还要来。所以说,今晚所有不回家的男生都晚走一会儿,我教你们怎么防敌,一个人一个凳子,来了就给我打,打出事了,也都别怕,我给你们担着!
所以说,特别牛的一个人。
僵尸也没事,被逼得来熬课,说了一句“这节课,大家自习吧”,然后围着二班的教室乱转,发现大家都在学数学或者英语,还有睡觉的,竟然没一个看化学的,心里不平衡了,想找点事干了,于是走到了讲台上,摆弄了几下黑板擦子,故意吸引大家的注意,感觉吸的差不多了,然后说:大家是不是觉得化学不重要?
有几个逞能的说:不是。
僵尸逮住了话柄不放,说:那好,下面我找几个同学上来默写一下几个最基本的化学公式。
讲台下面顿时“啊”声一片。
僵尸拿起讲桌上的名单,得意的念:马—海—洋。
鲁子立马用胳膊肘抵马海洋,示意老师叫他了。马海洋立马慌忙的拔掉耳机,诚惶诚恐的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僵尸说:你上来默写一下高锰酸钾加热的化学公式,就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代表你们二班。
看马海洋不动,僵尸又添了一句:会不会的?
人一紧张,声音都会变。马海洋不想上去丢人,便很老实的说了一句:不会。
僵尸也有了点尴尬,说:不管会不会,你先上来。
马海洋深怕脚底有陷阱的一路走过去,说:老师,我真的不会。
僵尸说:行,不会也行,给大家唱个歌就行,来,大家鼓励一下。
立马。掌声响了起来。
起哄的掌声太热闹,反而让马海洋红了脸。
马海洋乞求了一句:老师,我不会唱歌。
僵尸故作大气,说:行,也行,那你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马海洋挠了挠头,说:老师,我不会讲笑话。
僵尸说:那你总得弄点项目吧。也算给我一个台阶下。
马海洋继续挠头,说:我真的不会讲啊,老师。
僵尸到底有经验,说:那你就站在讲台上想吧,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去。
马海洋终于妥了协,说:那我写在黑板上行不行?
僵尸立马捡着,说:行,那更好。说完自己也站到了一边看。
马海洋随便捏了一根粉笔,感觉有了点生硬。写之前,又温习了一下几个月前在《悟净日记》中看的一个笑话,又故意把沙悟净改成了猪八戒,开始写,刚写了“猪八戒说”四个字,就听台下笑了一大片,于是,继续写,写完了是:
猪八戒说:师傅,那些妖精为什么都要吃你?
唐僧说:他们都说吃了为师的肉能成仙。
猪八戒问:师傅,吃了你的肉真的能成仙吗?
唐僧说:当然不能,要不然我早咬我自己了。
讲台下面,早笑得乱成了窝。
马海洋满脸平静的回到了坐位上。
僵尸也随意评价的夸了一句:字写得比较好!
鲁子也凑过来捶了一下马海洋,以示祝贺。马海洋心里也确实得意,一听夸心里早乐开了花。虽然自己的臭字写的并不是特别的好。也没什么,人啊,就是不禁夸,一听夸就很容易失去自知之明,就算丑男听到别人喊自己帅哥。
同一个道理。
有时候,确实在桌子上趴累了,马海洋就站在阳台那里朝远处望。耳朵里还塞着耳机。除非别人喊他,他才懒得扯下来一个耳机,简单的聊几句。也很少笑,也笑不起来,老牛龙龙赵阳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说笑的时候,他也旁听,偶尔插一句笑话,有一回马海洋的经典语录“改变自己,震撼世界”还被大家笑了很长时间。
至于听的磁带,已经升级了。前几天,马海洋在去食堂的路上,突然遇着魏佳了。魏佳又看到马海洋正在听歌,虽然没好意思问马海洋被打的事,但三扯两扯就扯到了魏佳有没有磁带的问题。魏佳确实有,一个月前刚刚从网上邮来一盘李健的《似水流年》,为了这盘磁带,她可是费劲了苦心,因为整个市都没有卖的。全国只有北京才有。而且还花了不少钱。一盒盗版的磁带两块半钱,而这盒算上邮费一共花了三十。够费劲的了。马海洋问,李健是谁?魏佳就笑着对马海洋说,你不知道。你绝对没听说过。他的歌,你一定不喜欢听。马海洋也犟,说,专辑叫什么名字,我放学了去门口买。魏佳得意的继续说,你买不到的。整个市都没有。马海洋倒来了兴趣,说:那你更得给我听听,让我证明一下你的品味。死缠了五六分钟,魏佳总算在马海洋请她和赵宁宁吃饭的前提下答应了。
这才听上了《似水流年》。
听完一遍,马海洋就把磁带倒回去,再听完,再倒回去,听够了,再换许巍的《时光漫步》,把声音调到很大,听的也没有一个够。听得时间长了,耳朵也疼,但还愿意听,估计这也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
上操了,马海洋就趴在五楼上朝下看,发现一两千个人在一起做同一个动作确实是一件很壮观的事情。
开校会了,马海洋自己一个人躲在教室里,为所欲为,就把磁带放在大录音机里听。久久地沉醉,被这清纯的音乐打动了。被这干净温暖的音乐打动了,好像有一个声音理解了自己然后一直在劝慰。
《远》。《绽放》。《传奇》。《似水流年》。《一辈子的十分钟》。
“我愿这一夜长醉,流年似水般滋味”。——《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