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布利安用父亲的暗灰色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右臂不要颤抖,而其实颤抖的不仅仅是他的右臂,而是他的双臂和双腿。
他与苏萨过招数个回合,他已经使出了浑身的招式,父亲交给他的最富于攻击性的剑法,而他们的王子殿下就犹如对待一个小孩的儿戏一般,轻描淡写的抑制住了布利安所有的攻击,布利安的剑已经被苏萨打落在地无数次,并且让他被那把银剑的力量震的浑身骨骼发颤!
苏萨的确是一个充满力量的男人,比布利安壮硕的父亲更加强大。
那力量超出了布利安的想象,若是苏萨有一分杀意,他的首级一定早已滚落在地面。
并且很显然,苏萨没有使出他三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力量。
“怎么可能!”
布利安由父亲从小传授剑术,即便是苏萨有多么强大,自己也不该如此不堪。
“喝啊!!”
布利安咬紧了牙关,喉中吼出一声断喝,他的剑快速的刺向苏萨的腰间,苏萨轻轻侧身一躲,然后他的银剑在一次轻松的碰撞便将布利安的剑打落在地,剑锋直指布利安的咽喉。
布利安的双眸骤然一睁,他虽然看见了方才苏萨的动作,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的速度太快!
苏萨骤然收剑,俯视着布利安。
“小子!我本以为虎父无犬子,没想到你就这点本事。真是浪费了我的时间!”
苏萨的声音冷酷而凶狠,就如他的眼神。
布利安眼见苏萨轻蔑的摇了摇头,看向哈里曼道:“老师,您是要让他加入西军?”
哈里曼眼见儿子与苏萨的比武,其实布利安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他输给苏萨其实是完全情有可原,苏萨是一个战神,从小就是剑术天才。
哈里曼点了点头,果然苏萨领会了他的意思,不枉是多年师徒,也是多年的主仆,也是无二的战友。
“王子殿下,布利安已经到了为国出力的年龄,我已经等待了多年!”
哈里曼的眸中带着期待,甚至让他眼角的皱纹都看似多了些许。苏萨的心中微微一动,他在过招之前,也看到了珂莫迪万分担忧的眼神。
哈里曼是一个十分专一的男人,他只有一个妻子,他们的三个女儿已经相继出嫁,第一个儿子在十岁的时候病逝,老来得子的布利安是他唯一的儿子。
“老师,恕我直言。您的儿子不够参入西军的资格。”
苏萨横瞥了摇晃着身子,满头满身大汗,喘着粗气,凝瞪着浅灰色眼眸的布利安。而苏萨却连一丝的变化都没有。
“是啊,王子殿下都说他不够资格…”珂莫迪从腰间取出一块上好的丝绸手帕,奔向布利安的身边。
“你给我回去!”哈里曼轻声呵斥了一声珂莫迪,她便低下了头,却还是站在儿子的身边想要替他擦汗。
“王子殿下,他的确有些骄纵,但是他是我的儿子,精忠报国之心绝对不会少于我,也一定会精进武艺,为您效力!”
哈里曼继续道。布利安的剑法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他可以媲美西军中的一些新兵了。
西军一万是拜凌军队中纪律最为严格,也是武力和攻击力最为高强的军队,他们由王子苏萨亲自率领,苏萨不仅仅是东南西北四军的统领,也兼任西军的将军。
其他三军分别由三位将军所率领,哈里曼是东军统领。
“王子殿下!您不能看不起我,我可以为国效力!”
布利安走到苏萨的身边,直视着他冷漠的蓝色眼眸。
“哼,你是在找死。”
苏萨冷哼了一声,然后看着布利安倔强的眼神道:“那么小子,我告诉你。你的倔强会害了你。你若是不想死,就要记住,除了你的剑你还有大脑!你需要思考,你要机灵些。
明日一早来西军军营报道!”
“还不快谢过王子殿下!”哈里曼将儿子的头颅就要按在了地面上,布利安的眸中一闪,然后低声道:“多谢王子殿下。”
苏萨并未再看他,便快速转身,示意让哈里曼跟随着他,回到了议事厅旁,走廊之外的月桂树下。
哈里曼自豪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儿子,看来苏萨还是较赏识他的胆识,虽然他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月桂树下,苏萨的蓝色眸光有些黯淡,他深思了片刻,然后对哈里曼道:“老师,此次出击乌西必定凶险至极。铁壁后山脉中的老城地势错综复杂,也传闻老城深处的谷底有妖魔存在。
所以铁壁破坏之后我建议不要进城,勘察一番再入城也不迟。
赛思寒是个鲁莽的人,但是传闻他有一个不露面的私生子,这个消息也是我得到不久。此人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我怕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算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吧。我们的西军东军主攻铁壁和老城,所以要格外小心。”
哈里曼点了点头,又道:“会不会是您多虑呢了,若是赛斯寒还有一个儿子,为何他在您捉拿他七位王子做成人柱的时候,并未出兵支援他的兄弟?”
苏萨眉梢一挑,道:“因为他不想。”
哈里曼若有所思地看着月桂树的树枝微微摇荡,然后他说:“老臣会留意的。”
苏萨点了点头,又道:“无论如何要尽快攻下乌西,迁出拜凌。现在是赛斯寒最为狼狈的时候。并且攻克铁壁也是镇吓紧邻诸国的机会。虽然我拜凌的军威已经远传中原,但是持续三年的侵略已经让我们成为诸国众矢之的眼中钉,共同的敌人。我担心占领乌西后的迁国,若我是敌人,定会选择这个混乱的时期攻击拜凌。
若此次可以破坏铁壁,我国定可威震四方,也可巩固未怜在迁国之后的统治安稳。”
也可以停止圣王未怜使用他的法器启晨,侵蚀他的身体。
哈里曼明白王子的用意,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苏萨的肩膀:“王子殿下…我的徒儿果然想得周全,我等也会誓死追随您,将拜凌带出黑漠谷。”
“这就是徒儿生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苏萨淡声道,他低深而通透的声音令午后的庭院显得格外安静,他的语言没有什么抑扬,幽蓝色的眸中也好似没有表情,却令哈里曼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心中犹如被一根利刺刺痛一般的疼。
哈里曼叹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里曼跟随先王多年,亲眼目睹了许多既残忍又令人无奈的事情,令人不堪回首。一个被法器蚕食而病弱的圣王,一个以战争为宿命的魔王。苏萨的宿命就是战争,他的法器决定了他的命。对于拜凌双王来说,这个世界是残忍的。
想到未怜,哈里曼问道:“据说黎云国的公主殿下会缓痛术,可以代替粹死的宫医施宁为国王殿下施法。”
提到黎云国的公主之时,苏萨本来冷漠的眼眸掠过一缕错综复杂的感情,他微微皱了皱眉,摇头道:“那是个没用的女人。她的法术不行。”
“所以您才要继续派兵寻找缓痛术的传人。”哈里曼嗓音凝重得道。
“老师,告辞了。明日一早大营见。”
苏萨向哈里曼点头一礼,然后便大步离开了哈里曼的庭院。
哈里曼看着苏萨高大的背影,他想起珂莫迪的用意,珂莫迪也是用心良苦,毕竟那需要拜祭之人是她曾经的主人。但是,哈里曼又想,若自己是苏萨的话,会不会去拜祭那样的一位母亲?
苏萨离开了哈里曼的府邸,深吸一口空气,那空气干燥而清新,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傍晚了。他高大的黑马并未行往城堡,却向一个可以俯视格兰达尔市街的高台行去。
苏萨骑在马上,街头一片安详,人们向他点头行礼,用最美妙的语言称赞着他,少女们看他的眼神意乱情迷,他仔细地向每一个子民点头微笑,心中却沉浸在许多的思绪之中。
宫医施宁的死亡乃过劳粹死,并无他杀的痕迹。
那来历不明的女人与郁青的对话也证明她是无辜的。那是一个多么傻的女人,竟然为了钱财将自己卖到了拜凌。
“没用的女人,愚蠢的女人。”
苏萨的语言带着狠意,然而他的声音却有些轻柔。也不知道那个女人醒了没有,按说服下烨明丹她应该醒了才对。
雪月白皙的脖颈被玫瑰的花刺划破的伤口,从那伤口流下的鲜血和她手心中握紧那花刺的鲜血在一次的浮现在苏萨的眼帘,还有她苍白而绝美的脸庞。
“王子殿下,你怕了吗?你不愿意看我丑陋的身体吗?!”
“爱,与守护。爱,与守护.....”
“我不怕你们!我都不怕你们的主人!”
“求求你,不要杀了马队的人,求求你...帮我去找莹月。”
雪月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苏萨的耳边,让他的心口阵阵发紧。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太没用,她不能再用缓痛术。她帮不了未怜。
苏萨的心中浮现起一片怒气,他恨自己不能更快的将拜凌带出黑漠谷,他需要尽快地攻下乌西,将拜凌带出暗云之地,为了子民,为了…未怜。
苏萨的黑马继续向高台行去,就在他的马儿到达那城中一个山包上的小型神殿。那神殿幽灰白色的石头砌成,墙壁上浮雕着拜凌的神像,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
苏萨下马,靠在那山丘上神殿的墙壁眺望远方,他幽蓝色眼眸之中映入一个远得犹如幻影一般的巍峨城堡。
那城堡与圣思堡很像,却又十分的不同。那城堡由莫蓝色与黑色交加的大理石所砌,六个高耸的塔楼映在青蓝色的天空之下格外醒目,而那城堡已经有数年没有住过人了。
苏萨望着那座城堡许久,然后他幽蓝色的眸中微微一晃,那眼神带着深刻的孤寂和凄凉。
他的喉中划出一声深叹,便策马要走下高台的时候,他的眼中映入了一朵颜色奇特,清丽无比的玫瑰。
苏萨看了看那玫瑰四周的灌木丛,整个高台之上的一片灌木之中只生了这么一朵玫瑰,而且带着蛊惑一般的美丽。
漠域本就很少生长玫瑰,大多只有圣思堡和城中的几处王家用地才会出现如此名贵的中原花朵。
那朵玫瑰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迷入漠域,长在了如此一个寂寥的地方。
那朵玫瑰的花瓣大部分呈纯白色,而那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的边上却勾画了一圈暗红,就如浮在白色肌肤上的血色一般。而这白皙之上的血色却毫无残酷的印象,只会令人心疼,令人怜爱。
苏萨犹豫了片刻,然后他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微提起,那表情甚至带着淡淡的温柔,与他冷酷的蓝色眼眸有些不符。
他纤长的手指将花茎轻轻一掐,将那花朵摘在手中,然后策过马头,他的眸光看向了一座美丽的白色城堡,圣思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