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回答的半个月前,和赵峰莫名对姐姐的离开感到担心的时间吻合,更重要的是,和秦顺对女尸的推测死亡事件也很吻合。难道女尸就是赵雪?唐昊没有着急下结论,还有最后一户可疑的人没有询问。
九壶村在近江村月西边约四十多里处,距离不算太远。周家在九壶村已经生活了三代,到周荣这里,已是第四代。从始祖起就是有名的富商,不过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话在周家很是灵验。虽然不至于落魄,但是比起周家先祖,周荣的日子已经没有那么好过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如何赚钱养家,更不知道节俭,家里有一个原配妻子,还有三个小妾。齐氏正是他的第三个小妾,去年刚刚接过门。
周荣的态度显得有些不太守礼数,不过唐昊并不是爱摆架子的人,他只关心能否确定那膨胀女尸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小夫人不见的?”
周荣提起齐氏,眼神明显地有些不屑,不过碍于唐昊是官府的人,才漠然答道:“半个月前吧。她说她去庙里还愿,就没回来。”
“没回来,你也没报官?”唐昊追问。
“大人,你也听到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了。我若是报官,那不是闹得满城皆知?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周荣笑嘻嘻道,根本没当回事。
“人命关天!难道还不及你的面子重要吗?!”唐昊有些火了。不是因为周荣对他的不尊敬,而是他对小妾生命的漠视。
周荣吓了一跳,原本看着这个小衙役不过十八九岁,生得又秀气,便没放在心上,听得他这一句怒骂,也不禁收起了嘻皮笑脸,规规矩矩地站在堂下。唐昊懒得再跟他罗嗦,道:“带我去看看小夫人的房间。”
周荣忙道:“那屋子我封了。那小贱人必是跟人跑了,我都没在意,大人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唐昊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听清楚了,我要查看齐氏的房间。封了?给我打开!”魏海在周荣身后,握紧了腰间的佩刀逼近。周荣见他二人都不似玩笑,吓得腿有些抖,连忙吩咐下人去将齐氏房间的钥匙取来。
虽然仅仅半个月没有打扫,房间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屋里尽是霉湿的味道。周荣赔笑着道:“这屋子没打扫过,让二位大人委屈了。”
“走开!别挡路!”魏海毫不客气地推开周荣。周荣只得悻悻地站在唐昊的另一侧。唐昊斜眼瞄着他,发现他特别紧张,不知是不是被他二人给吓的。
屋中陈设显示出了屋主人极其爱美的性格。各种发饰,胭脂在梳妆台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一把精致的木梳放在台前,似乎经常使用。梳妆台的抽屉都是空的,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床铺是新的,但是有些受潮了。翻开床铺,可以看见床边褥子底下用红布小心包裹藏着一个金镯子。颜色有些暗淡,上面刻了些字,不是太明显,似乎是用了很多年了。
唐昊给魏海使了个眼色,魏海会意,立即拔刀架在周荣脖子上。周荣吓得赶紧跪下:“大人,这是做什么呀?”
唐昊慢慢地走到院中,下人们看见周荣被魏海用刀架着,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人上前帮忙,看来这周荣平时对下人也不怎么友善。唐昊慢悠悠道:“周荣,你可知罪?”
周荣虽然胆战心惊,却矢口道:“大人,小人奉公守法,可没犯过什么大罪啊。”
唐昊没有搭理他,走到一个老妈子身边,温声问道:“大妈,你家小夫人是不是特别爱漂亮啊?”
老妈子不明白唐昊的用意,老实道:“是啊,姨太太年纪轻,总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一个爱打扮的女人,为什么要出逃不把她的胭脂水粉都带上呢?”唐昊大声质问道。
“她忘了不行吗?”周荣辩解道,“她不是把抽屉里的首饰和钱都带走了吗?”
唐昊冷笑道:“是。那么我问你,这个她小心藏在褥子下面珍藏的金手镯为什么不带走?”
周荣语塞,支吾道:“那我如何得知?”
“这个镯子是纯金的,但是色泽黯淡,表面有很多划伤的痕迹。说明镯子不是新的,至少已经用了十年以上。”唐昊分析道,“小夫人姓齐,镯子上却刻着‘刘’字。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下人们一听此言,立即就唧唧喳喳窃窃私语起来。唐昊看他们的神情,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小夫人的情人姓刘,对吗?”
周荣脸色愈发难看:“我都说她是跟那个姓刘的跑了,你们偏不信!”他的拳头紧握,或许他现在很想揍唐昊,但是魏海和他的刀并没有给他实施的机会。
“跟人私奔,却不带定情信物,你见过这么私奔的吗!?”唐昊厉声问道,而后又向刚才那位老妈子道:“大妈,这位姓刘的情人,他还在吗?”
老妈子摇头:“当然不在了,姨太太走后没几天听说刘公子就失踪了,他家里人来找了咱家,还想报官哩。”“为什么没报呢?”“这是跟老爷商量的,我就不知道了。”老妈子快人快语,周荣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周大老爷,你可以告诉我吗?”唐昊阴阴一笑,“还是我自己来找?”
周荣见他完全胜卷在握的模样,心里完全崩溃,跪在地上哭喊道:“我认罪!我认罪!是我杀了那个小贱人和那个姓刘的姘夫!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命吧!我……我有钱!我给您钱!”
魏海一脚把他踹倒,骂道:“孬种!”唐昊问道:“你把他们埋哪儿了?”
“墙里。”周荣已经是知无不言,只盼着能保全一条小命,“那个小贱人的房间墙壁原本就是中空的,我把他们都扔里面了。”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下人们已经有人拿着手中的锄头等工具去挖墙了。
魏海悄声问唐昊:“这个不是那女尸?”唐昊微微摇了摇头:“不是。齐氏收拾了钱财,却没有带走胭脂和那个手镯,说明她根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周荣发现杀害了。既然这里是杀人现场,那么周荣没必要跑那么远去抛尸。”
“大人!挖开了!”屋里传来了下人们的声音。小妾跟人私奔,下人积极帮着找自家老爷的犯罪证据,这周荣真该检讨一下自己的人品了,唐昊心里一阵腹诽。果然墙壁里有两具已经完全腐烂生虫的尸体,墙壁凿开,散发出阵阵恶臭,仅凭衣服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唐昊让一个跑得快的下人赶去县城通知县令何陌派其他衙役过来帮忙,自己则反复思索着另外两个失踪的女孩,究竟谁更符合那具膨胀女尸的特征呢?
魏海看守着周荣,唐昊则潜心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顶藏了一个人,正是苏筱晴。苏筱晴一路跟踪唐昊,看他不过一个多时辰便破了一个杀人案,内心也着实惊叹。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能原谅唐昊杀害师兄东方长乾,只是这唐昊果真如坊间传言有些本事,倒让她有些犹豫该怎么破坏他的名声。
苏筱晴回到吴城县县城,她决定有意打探一下唐昊其人,以便更加了解自己的对手。唐昊在吴城县非常出名,不仅仅因为他在这一年多以内参与破获大大小小多起案件,更因为他对待寻常百姓的态度从不居傲,使得很多见过他的老百姓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这唐昊怎么可能是个这么厉害的人?”苏筱晴很不满意给她讲述故事的这位老头的话。
“怎么不厉害?前些日子,唐大人只花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把偷我瓜的老贼给逮住了,可不厉害?而且唐大人生得俊秀和气,县里多少大好的姑娘家想嫁他呢!你这女娃,是没见过唐大人,不然,你也给他迷住啦!”这老头正是前几日的那个被偷了冬瓜的许老头,他又笑嘻嘻道,“你看到对面的一醉金了没?那儿的老板是个美娘子,从不曾露面的。唐大人一去,就能被请进后院,也是给唐大人迷住啦!”
苏筱晴听红了脸,微嗔道:“你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不庄重!能直接把那唐昊请进后院的,恐怕跟他也是一路货色!”许老头并没有生气,仍旧笑眯眯地喝着茶。苏筱晴没有再和他多说话,扔下茶钱,决定去打探一下这位一醉金的老板。
一醉金只是一个小酒肆,装饰朴素简单,不过一个货架,摆着各种美酒。加上几张桌椅,能容十来个人坐下小酌。酒肆每日最多只营业两个时辰,时间也不固定,甚至有时好几天都不营业,全凭玉姬的心情。但这并不妨碍人们蜂拥而至,除了因为玉姬的美貌名气,还因为这里的美酒品种新颖繁多,色泽口感都是上乘,价钱却并不算特别的高,些许有点闲钱的人都能喝得起。
苏筱晴走过去,一醉金已经坐满了人。“小二!”苏筱晴喊道。
“姑娘,咱们这里满人了,您要不等会儿,或者改日再来?”店小二见苏筱晴面生,估摸着她并不知道自家的规矩,便跑来解释道。
苏筱晴环顾了一圈,果然几张桌子都已经坐了人,便随意道:“你这里有什么好酒?”
店小二笑道:“咱们这里有传统的女儿红陈酿,也有西域的葡萄酒,青梅酒,还有老板独创的石榴酒,味道都不错。不过为了防止这酒的秘方外泄,咱们这里不外卖,要喝的话只能到店里来。”
苏筱晴以前在绝妖派时,曾听出过远门的师兄师姐们说起过有些国家有青梅酒出售,味道酸甜可口,后劲很大,容易醉人,相比普通酒类,酿造不易,没想到这个一醉金的老板还会酿其它的果酒。可是之前并没有听说东陵国有酿果酒的习惯,看来她很有可能并不是东陵国人士。苏筱晴对这个老板更加感兴趣了。
怎么才能见到这位极少露面的一醉金老板呢?苏筱晴眼睛一转,忽然变了脸色,抓起那店小二怒道:“什么大不了的酒不外卖?你们都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今天就想喝上一壶果酒!又没位子,又不外卖,欺负我一个人么?!”
店小二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说便连就变脸,忙道:“不是这个意思,老板是个喜清净的人,所以才定下来这么个规矩。”
“什么破规矩!”苏筱晴有意闹事,索性无赖到底,“我今天就要买酒!你看怎么办吧!”说着剑锋一出,剑气瞬间击碎不远处桌子上的一个酒坛。在场的客人和那店小二都吓得不敢再说话。
一醉金的大堂与玉姬所居住的后院相连,她原本正在看书,忽听得前面传来了吵闹声,随即就是酒坛破碎的声音,连忙将轻纱遮上,穿过门口的屏风,来到了大堂。只见一个挺英气的女子随意扎着发髻,穿着青白长衫,腿上是一袭大红裤装,正在堂中发火,她左手持着一柄宝剑,剑已入鞘,破碎的酒坛在她五步以外。玉姬皱眉,她已经大概猜到这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