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川从车上下来,前脚踏上了桑水乡的土地,后脚从旁边的座位上拧下来一个榴莲。
据说,这是宋秋实最爱吃的水果,楚秀琪一听沈寒川要去桑水乡考察,什么都不拜托,就让沈寒川带了一个硕大的榴莲给宋秋实。她知道女儿每次吃榴莲必上火长痘痘,可是挑食的女儿又食欲不佳,只有碰上榴莲才能喜笑颜开。
楚秀琪的贴心让沈寒川又是一阵唏嘘,若是他的亲生父母或者养父母尚在身边,是否也有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
秘书戴维见他衣冠楚楚的提着一个榴莲实在有些滑稽,主动想要接过榴莲,沈寒川摇了摇头,坚持自己拿给宋秋实。
清晨的桑城乡政府里,大小干部都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穿着拖鞋或者居家服穿梭在宿舍与办公室之间。只有宋秋实,她永远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宋秋实穿着应季的连衣裙套装,颜色甚为清新,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丸子头,显得更加娇俏,脸上画着淡淡的得体妆容,与桑水乡的风景虽不和谐,但十分媲美。
“宋……”戴维想要叫住宋秋实,沈寒川及时制止了他,此刻,他只想躲在一旁,望望真实的宋秋实。她渐渐的朝着自己走来,眼睛却目不斜视,端着一个好看的膳魔师的保暖杯,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办公室。
“喂,那两小孩,给我下来,别爬树。”宋秋实停下脚步,伸手指向了自己的旁边,的树上的两个小孩。两个小朋友吐了吐舌头,在她的逼视中默默的下了树。
沈寒川有些懊恼,明明隔得这般近,她竟然还没认出自己。眼见宋秋实心满意足的走进办公室,沈寒川领着戴维也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已然挤满了当地老百姓,宋秋实刚一坐下,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一时间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就像个小型菜市场。
“安静!”宋秋实突然一声喝止,办公室突然就真的静了下来,沈寒川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心里倒有点佩服她,毕竟如果这些人被她吼的生气了,一人一拳头,都够她受的。
“你们是来反应问题的,不是来拉家常的,现在我叫一个来一个,其余的请去隔壁办公室喝喝茶等着,这样问题才说的明白,你们的事情也能早点解决。”
有理有据有说服力,不错,沈寒川在心里夸奖着她。其实他不知道,宋秋实心里却是苦不堪言,她又不是综治专干,谁叫综治办老是人手不够,老是叫她一个办公室秘书来充数,一天下来,少不得嗓子又要哑掉。
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第一个迎了上来,宋秋实请她坐下,拿出登记本开始干活。这次的问题终于不再是谁家的树又被谁家给砍掉而是家庭暴力。
“我就想问问你们政府,这事儿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决。”
宋秋实看着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什么?你们可是人民政府,你们什么都得管呀!”
“可是政府也不是万能的呀,我们去调解,也要你丈夫愿意听,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就是报警,另外一条,就是离婚。”
离婚?沈寒川摇了摇头,感叹宋秋实还是太年轻,长期处于家庭暴力中的女人,若能轻易离开,哪里还能挨这么多拳头?”
“可是两条路你都不会选,你害怕丈夫被放出来变本加厉,又觉得孩子这么大了,离婚又难看又他有影响。所以,若你下不了狠心,你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沈寒川听着宋秋实的剖析,对她又有了些敬佩之意,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想问题竟然如此通透。
“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老公打你,你能怎么办?”来访者间倾诉与苦难都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引起共鸣,索性让她在自己的立场来替自己想想。
“可能,我会打他一顿吧。”
“噗……”一旁的综治分管领导听完宋秋实的话,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霎时间形象全无。
“宋秋实,你乱说什么话呢,有你这么调解问题的吗?”
“李乡长,我只是负责帮你登记来访,又不是你们综治办的人,别人要问我,我自然如实相告啦。”
沈寒川听着她的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个性在工作中太突出,可不算什么好事情。
“你继续说,我倒是想知道,你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打的过大男人。”来访者也有些好笑,索性让宋秋实继续瞎扯。
“打不过我就请人呀,什么亲戚朋友,找些个坚强正义的,打他一顿,让他知道你也是有脾气有人帮的,别老是仗着体力上的一点优势卖弄。”
“我去,你能别宣扬以暴制暴思想吗?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综治分管领导赶忙把来访人接到隔壁办公室做工作,宋秋实刚好乐个清净,她刚刚的确是瞎扯,因为她知道就算借十个胆子,那女人也不敢将自己的建议付出实践,再来,这世上也没有那样无私仗义的人。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几百年来一直如此,即使中间受尽委屈,只要稍微哄一哄,女人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如果真有人出手,那到时候夫妻一和好,两头不讨好的人,反而是当时最仗义的那个。
可是,宋秋实却不吐不快,她曾经也是最仗义执言的那一个,现如今,她也学会了隐忍,那些刚正不阿和果敢,偶尔会小型爆发一次,然而,也终归于平静。
“很不错嘛,理论和见解都十分独特。”
沈寒川终于舍得走进办公室,他把榴莲往宋秋实面前一送,只感觉这丫头的眼珠子都快兴奋的蹦出来了。
“天啦,我想死你了,大榴莲,壮士,敢问您是哪位,怎么会如此善解人意?”
她竟然还没认出自己!沈寒川整个人都十分挫败,宋秋实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看清来人后,一脸惊喜。
“怎么会是你,便宜干哥哥!”
“便宜干哥哥?这可是我目前听过的最特别最有意思的称呼,毕竟别人一般都叫我沈先生。”沈寒川打趣宋秋实到。
宋秋实吐吐舌头,这么称呼别人似乎的确不太好,于是改口问道:“沈先生,您来桑水乡有何贵干?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个榴莲吧?”
“不如你叫我寒川哥怎么样?毕竟我也的确是你干哥哥。”
宋秋实思忖了片刻,笑着说:“寒川哥,我妈让你给我带吃的,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
“你怎么就知道是干妈让我来的,而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看你。”
“你应该没有这么了解我吧?”
宋秋实大多时候都是一副愚笨花瓶模样,可是实际上,她也是聪慧的。沈寒川有些庆幸自己在暗处默默的看了她那么久,才能以清醒的局外人的身份,见识到两种强烈对比中的有趣的宋秋实。
可是,这么有趣又美丽的女孩,真的已经属于了别人吗?
“近视这么严重,怎么不戴眼镜?这样应该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吧?”
“框架戴着太丑,隐形戴着太累,再者,来这里的人,一种是真正的贫苦大众,另一种是不折不扣的奇葩,一种可怜,一种可恨,两种人都不太喜欢看清,索性这样看的不清不楚,还开心点。”
“又是一番独到的见解,不如你再来猜猜我来这里的意图,以及究竟是谁拍了那样的照片,还煞费苦心的四处散播?”
“照片那事儿,多半是恶作剧和搅局,我就当有人嫉妒我能和你这样的优秀人才相亲,虽然被人偷偷跟踪的确可怕,但是目前我也没出什么事情,何况,现在我身边有一副强有力的臂膀保护我,我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宋秋实顿了顿,噘着嘴打量了一下沈寒川,说:“至于寒川哥你来桑水乡,不是也看中了我们这里的什么资源吧?”
猜的八九不离十,果然是个聪明女孩!沈寒川的公司,主要是以房地产起家,现如今,在房地产市场不温不火的大环境下,他果断的把目光投向了生态农业发展。如今的人温饱有余,最注重的就是健康,所以沈寒川的决策,也为他的公司带来了一个新的发展热潮。
好的农业发展需要一块好的土地润养,而桑水乡恰恰是这块肥沃的土地所在。这里虽然群山环绕,但是数量不算太多的耕地,恰恰是十分珍惜的富硒地,加上它得天独厚的高山地理位置,种植高山玫瑰,十分的有利。
“也看中?所以还有别的人,来桑水乡投资?”
“苏氏集团呀,前不久刚来我们这里发展旅游业,如果你们想来分一杯羹,他们怕是不会同意。”
“沈总!真是贵客驾临,秋实,你怎么不早通知我?”张乡长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响起,打断了他们和谐愉快的对话。
原来是安抚完来访者的综治副乡长兼办公室主任听到沈寒川自报家门,才想起来,这就是提前打过招呼要来的另外一个财神爷,所以赶忙去通知了在家的乡长。
“快去倒茶,秋实,怎么也不请沈总坐,工作怎么越来越倒退了。”张乡长埋怨道。
“张乡长,是我一来就拉着秋实说话,让她耽误了正事儿,您别怪她,也请您平时多多担待她工作上的不足。”沈寒川出言替宋秋实解围,还顺便把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的带出来,宋秋实看着沈寒川,感叹高手就是高手,这下自己在张乡长心里的地位,只怕又高了几分。
“您和秋实认识?”
“嗯,我们关系很是不错。”
宋秋实有些疑惑的看着沈寒川,奇怪他为什么不直说自己是他干妹妹。张乡长忙不迭的领着沈寒川去到自己的办公室,身边的分管领导拿胳膊戳了戳宋秋实,说:“秋实,我发现你越来越不简单了,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呀。”
“那都是我妈妈的朋友,和我关系不大的。”宋秋实本想一甩鼻子,骄傲的说句那是当然,但是发现这和她平日里的低调朴实作风不太一致,加上楚秀琪一向讨厌别人借着她的名头四处张扬,宋秋实怕被母亲修理,只能继续摆出平日的不出风头的做派。
沈寒川乘着车行驶在回城的路上,他望着窗外的青山绿水,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宋秋实的模样,不自然的嘴角上扬,笑意浮在脸上。
“戴维,你觉得宋小姐怎么样?”
戴维平时颇受沈寒川器重,他想了想,实话实说:“宋小姐不仅漂亮聪明,最关键的是,她很让您动心。”
沈寒川有些讶异的看着耿直的助手,动心?有这么容易?他们不过见了两面,第一面的时候宋秋实表现就足够糟糕,可是他竟然一点也不讨厌她。
“只是,沈先生,就算您对宋小姐再有好感,她心里毕竟已经有了别人。”
对呀,动心又如何,宋秋实毕竟已经属于别人了。他想起那天在相亲宴席上带走她的那个男人,不得不承认,至少从外貌上,他并不逊色于自己。
可是,如果真的要争?他就没有一点胜算吗?沈寒川开始用商业计算法来权衡自己爱情战场上的利弊,至少他有楚秀琪夫妇的支持。
怎么会如何巧合,楚秀琪的发家史,也是因为一块富硒地,有着桑城第一富硒茶叶商人称号的楚秀琪,和沈寒川目前的生意主线神奇的重合在一起,加上自己的谦逊有礼,更是让楚秀琪赞不绝口。
只是,爱情战场上的决胜关键,是在于被争夺的那个美人儿的心花落谁家。沈寒川最终还是有些气馁,他们相遇的太晚,以至于他事事输了先机。
可是,决胜千里的商人往往有些不懈的斗志,他又真的愿意轻易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