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荆林,即使从外面看去也是广袤无垠,俨然一小片平原。高大粗壮的荆棘叠栉出一片独到风景。
荆棘刺坚硬如铁,幽幽泛着寒光,石碑上“枳荆林”三个大字宛若有种魔性力量,震慑每一位入侵者。
数十头灵兽不安的攒动,对于此地有种融入骨血的莫名敬畏,对于进入其中的小寒问又不愿轻易放过,一时进退两难。
“咻~”
一只灰色巨蝎发出一声厉啸,所有灵兽就像接到王者命令一般潮水似的退去。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干净净,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枳荆林中,小寒问好奇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对于猴子神经兮兮的拉扯完全不当回事儿。
枳荆林中生长的植被,只有一种高大的荆棘。其实说是荆棘似乎也不对,小寒问试了下,这些荆棘不管是坚硬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他的全力一击,甚至未能撼动这些植体分毫。
以他肉体之强悍,只是轻轻触碰便被荆棘划开口子,鲜血哒哒滴落。仿佛到了这里一切才正常起来,人的皮肤就是拗不过棘刺。
“好厉害!”
小寒问惊呼,瞬间将这些荆棘列为了一等危险分子,试问这样的杀伤力他要是一不小心在里头滚上两圈,那还能有个好吗?
可话又说回来,这般利器不知道能不能搞点回去。若是能带回村子,于族人而言将是一笔天大的财富。以后进山狩个猎什么的,荆棘刺一处轻松搞定,都不带费力的。
“好东西啊好东西!”
小寒问眼馋得直流口水,可面对宝山偏偏又无可奈何,各种方法用尽,就是不能折下哪怕一丁点儿,只得沉着小脸唉声叹气。
“别拽我!”
荆棘刺搞不定已经让小寒问气愤了,偏这猴子自打进入这里都不曾停歇,不是拽他衣襟就是刨他俊脸,现在又厚颜无耻故技重施扯他头发。尼玛!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猴子让小寒问拍得昏沉沉,摇了摇脑袋,忽的窜起来一个劲指地面,自己却不要脸的往人衣服里钻。
“哎哎,我说你要不要脸?我一男的你也非礼?”
这猴子没少待在曦月怀里,小寒问不禁疑惑,难道是留下后遗症了?
猴子鄙视,扯着小寒问头发迫使他看地面。
枳荆林与外界一样土壤肥沃,不然也不至于长处如此高大的荆棘。
其中偶尔有平滑的地方,仿佛被人无数遍的抚摸过而形成的。这些地方也是诡异,并非彰显肥沃的黑色,而是莹白的,边缘微红仿佛是血迹渗透到玉里的感觉,显得妖异无比。
小寒问纳闷,大眼眨动,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不是说他迟钝,实在是此地太过寻常了,与试炼地的动辄风起云涌相比,这里才让他觉得正常。
“没什么呀!”
猴子让他给气晕了,又开始它独有的“猴氏解说”,结果这次小寒问却是一头雾水,唯一听懂的一句就是,这里是一处可以媲美甚至赶超葬骨森林的绝地。
起初小寒问也是一惊,这么说起来自己岂不是性命危矣?这死猴子怎么不早说?
但是当看到小剑毫无反应,顺手就赏了猴子一弹指,“小孩子说谎最不好了,长大了还得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小寒问已经决定了,有机会非得让雀雀给它上上政治课。
小寒问缓缓深入荆棘林,一路上都小心翼翼避开一从从荆棘。可是,他毕竟也是有五尺之高的,相对而言虽还算得上娇小,可在这荆棘遍布之地仍是避之不及,身上满是荆棘划出的口子,衣服也早已成了绦状根本不足以避体。
此刻的小寒问身上满是鲜血,量虽都不大,却遍布全身,乍一看就像一个血怪形象。
说来奇怪,一开始猴子还在小寒问衣服里哆嗦,捂着小心肝儿神经质的东张西望,唯恐让暗中的存在灭了似的。到后来,也不知是被折磨出免疫力了怎地,竟干脆脱离了小寒问独自游荡去了。不过它也不会离开寒问超过一丈,仿佛这个距离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猴子灵活的穿梭在荆棘间,小寒问不愤的暗暗诅咒:撞上荆棘,扎死!扎死!
世事总是与愿违的,猴子身手灵活毫发无损,但是他自己身上又添了新伤。
林中土壤湿度不小,行了一段时间,小寒问已经感觉鞋子湿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土壤潮湿之地,空气却可以这般干爽,怎么看都不太合理。只是他也没心思探究就是了,虽然脚下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很不爽,但若是因此而分神导致新伤不断,那可就太划不着了。
枳荆林静得诡异,仿佛一片死地,唯一的声音就是小寒问脚踩泥泞发出的。这种静让人有种发狂的抑郁。也亏得小寒问神经大条,若是换了一个人估计早已受不了了。
小寒问在这荆棘林中无声的行了大半日,渐渐地也能从其中感觉出几分不寻常来。
猴子再次回到他身边,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疑惑。就在这时,小寒问赫然发现,在大片的荆棘林里竟出现了不一样的植物。
那些植物皆生得矮小,状似匍匐在荆棘根下,藤蔓般蔓延伸展如同血管遍布开来,红得妖异。一簇簇,仿佛砸落大团大团的鲜血。
小寒问心中一紧,不由地想到猴子先前的话,心中腾起一丝阴霾。看看小剑,却并未发光警示!
这是怎么回事?是小剑失灵了?还是自己想太多?小寒问疑惑了。
仔细打量那些植被,起先隔得远并未看清,现在细看才恍然。原来那如鲜血的东西,竟然是一朵朵盛开的绝美花朵,妖艳如血、轻薄如蝉翼,迷迷蒙蒙、似真似幻!
这些花朵依附在血管般爬满大地的藤蔓间,叶片不生,只有如火如荼的血色,仿佛空气中都弥漫起浓浓的血腥。
“真美!”
小寒问呆了!被眼前这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花朵深深震撼,这等美,本不该出现在世上才是。
不同于小寒问,猴子惊讶的张大了嘴,环顾四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当下面色大变。也顾不得小寒问究竟能理解多少,一股脑儿的给他灌输庞大的信息量。
小寒问皱着眉,仔细辨认它的话,首先听懂的是“彼岸花”,接着是“群葬地”,然后是“有死无生”。
“这都什么呀?你慢慢说!”
小寒问懵了,这些词太陌生,难以理解。猴子不得不一边比划,一面寻找参照物。直至小寒问完全听懂它的话。
可是,这些话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一瞬间已经让他变了颜色,甚至想要调头往回跑。当他萌发这个想法时,才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深入枳荆林,入目是毫无差别的荆棘林,他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原来的路,根本不可能找到了。
这一刻小寒问真的发毛了,对于猴子所讲诉的一切感到恐惧,毕竟他才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虽然也曾经历过生死,见证过残酷的死亡,但此刻独身一人陷入一种自虐似的恐慌,对于身心而言都是巨大的煎熬。
至于他为什么会相信猴子的话,原因完全无法追究,仅仅是一瞬间的心领神会,加之一路行来的种种让他坚信,枳荆林绝非善地。脚下传来的阵阵异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不得不相信。
该怎么办?
小寒问一遍遍问着自己,这些话如同魔音冲击着他的灵魂。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时隐时现,那是一种绝对阴暗的力量,莫名的让人排斥。
魔?不足以形容!
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世间万种负面情绪糅合,从而诞生出的一种已然从质地上得到升华的阴暗。
猴子顿感脊背生寒,触电般退到远处一根荆棘刺上,惊异莫名的盯着小寒问。
此刻,就连小寒问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身体已然出现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在他的脑海中,只一遍遍重复着猴子的话,一幅幅血腥恐怖让人无比绝望的画面不停闪烁——
茫茫大地一望无际,无数生灵在厮杀,有人类、有精灵、有高如山岳的巨人、有不足一尺的小人、有背生四翼面容狰狞的魔人,还有一摆尾延绵如山脉的真龙、一展翅火焚半边天的朱雀、一水出则冰封万里的龟背玄蛇,一啸山河动的白虎……
形形*的生灵,不知为何陷入混战。天地间一片阴云惨淡,冥冥中似有一个主宰俯视着一切,疯狂、丑陋的气息弥漫整个世界。
尸成山、血成河、断肢残臂飞舞、碎尸烂体斜抛……
在这片战场,根本没有完整的尸体可言。任尔风华绝代、强霸一世,在这场景中都只能被无情地践踏成泥,成为滋养某种存在的养料。
大战到最后已经到了无法形容的惨烈,天空中飘起血雨,天地为之泣血。
血肉化成土壤、莹白的骨无序的散落……
战未息、血雨依旧,碎肉如同雨帘般洒落……
阴风凄号……却难以改变什么!
小寒问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的画面分明是自己虚构的,为什么会如此真实?仿佛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自己确确实实亲身经历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末日之战。
不知不觉,小寒问额间出现一道暗纹。
暗纹很普通,直直的一条细线,却给人以诡异莫名之感。
当这道暗纹出现,猴子猛的一抖差点掉下来,打死也不愿再接近小寒问。
小寒问莫名一愣,直觉有什么东西和平常不一样了,却又不知是什么。
无尽山岭间,小寒默忽的头痛欲裂,一道若有若无的暗纹似要取代其额间的火焰纹,所幸被压制下去。
“怎么了?”
暗羽莫名,却见小寒默摇了摇头,目光透过无尽山峦仿佛能看见另一个人,心道:千万别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