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问一步踏入阵中,立时感觉不一样了。明明是炎夏,且是正午时分,抬头仍能看见烈日当空,炙蝉嘶鸣。可他却感觉像是踏入了冰窖,冷得有些刺骨。
四周的血色符文,仿佛都活了一般要钻进他的脑海。
“小双儿!”
一声呵斥响起,将小寒问自幻像中拉回,“固守本心,千万莫被幻象所蛊惑,否则危矣。”
村长语重心长道,这还没开始呢小寒问的表现就这般不堪,待会儿……真的会有三成把握吗?
继小寒问之后,四位老者先后踏入了血阵。当他们进来时,身上都腾起一道青光,那是村中古物,据说僻邪最具神效。这些东西有发簪、有腰佩、有手镯、还有念珠。
四位老者踏入血阵,分四方站定,在他们身后,介于血阴阵与外界之间,又分别站着四个大汉,皆是血气旺盛之辈,手中也有些残破的器物,这些东西并不显眼,尽是些桃木瓷罐片之类的。
小寒问不禁疑惑,这些东西有用吗?不光是他,在此的所有人都有些犯嘀咕。可毕竟是古物来着,好吧,他们应该相信先人。
最后村长踏入阵中,其头上带个紫金冠,紫气蓬勃、正气凛然。手中托着个白玉小碗,碗壁上九龙升腾,瑞气万千,另一只手执着毛笔,笔尖早已浸湿,鲜红无比。
“这是……”
小寒问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息,那笔尖以及小碗中的血绝不简单。流光溢彩,无形中有一种大气流转,让人阵阵心悸。
村长也是仗着有祖物护着,否则根本不敢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血液。
“这是魔兽血,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加入了神血。也是幸运,我等从古籍中找到办法,才自那‘十万石’上离出一滴。”一老者解释道,“这小碗也是非凡,几乎是从祖坟里刨出来的。神血何其了得,它却能将之镇压,还真是……”
昨日有一瞬间天昏地暗,便是这神血脱离“十万石”的时候造成的,也幸得有这玉碗。由此看来,那“十万石”同样有镇封神血之效。
说起这“十万石”,乃是一块与寒山村同存无数岁月的巨石,是否真有十万斤重无人得知,毕竟没人闲着没事去动祭台。再有,那“十万石”之下便是祭祀地,说不准就和封魔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双儿,一旦诅咒分离,你将变成另一载体对其进行镇压,这神血是必须的,必要时可发挥奇效。可关键就在于你能否承受得了。”村长道。
神之血液无疑是阴物的克星,用以镇压磨灭最好不过。
可神血的霸道也是不容置疑的,虽是稀释过的,但也不容小觑。他们都担心小寒问受不了。
“村长老太爷请放心,尽管一试吧。”
小寒问人虽小,气势倒是不弱,当下村长一咬牙,用那些血液开始在小寒问身上刻画符文。
第一个符点在其眉心——顿时一股撕裂的疼痛袭遍全身,神血冰冷,但小寒问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涌。
那是他自己的血,虽然不多,但也极为恐怖。
显然,小寒问是有些吃不消。
他此时的肉身强度比之试练地时都有过之,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绝对可以傲视同辈,可在神血面前依旧是不够看。
不过血液虽在外涌,那个符文仍是画了出来,在其额间熠熠生辉。
所有人都是惊叹不已,原本以为在神血的威压,下小寒问将极有可能龟裂,不曾想他却坚持了下来。
“继续!”村长果断决定。
以额间的符文为首,一路向下画满了蝇头大小的字符,时间不长村长便已开始冒汗,看似平常的书写,却让这位健硕的老人大口喘气。
小寒问牙关紧咬,任凭身上传来切肤之痛,硬是不吭一声。随着村长每一笔落下,都如同一把利刃,刮划着他的身体,疼的小寒问冷汗直冒、不住颤抖。仅仅片刻,已被自己的血液染成了个血人。
所幸的是,随着每个字符落成,那些由神血书写而成的文字便会转变成金色,依附在其表体,并不会被他的血液所破坏。
见此情形,小寒问顿时舒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符文无用,那样一切又是白搭。
小寒问死命的忍着,最后全身鲜血淋漓,在满是金光的符文映衬下显得极为诡异,小身体一阵阵痉挛,看得所有人心疼,忍不住偷偷抹泪。
这绝对是一种酷刑,绝大多数成年人都不一定受得下来。至少他们扪心自问,自己断然是做不到的。然而小寒问,这个他们眼中一向乖巧可人粉粉嫩嫩的娃儿,竟这般让人肃然起敬。
他,才只有十岁,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敢为常人所不敢为。此子,天生就该强大!
终于,村长长舒一口气,最后一笔落成。随着这一点的完工,小寒问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金霞照的他体内纤毫毕现,血管经络历历在目。其额间,仿佛有一片世界隐现,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沉沉浮浮,在其周围还有一团蓝光与黑芒。
对于这些,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揣测,虽然有些好奇,但时间不等人。
当这边完成,村长立刻踏向小寒默。他身上的符文皆是以魔兽血书成,效果自不如神血好,作用时间缓慢。
一干人等细心观察着,生怕有什么差池。
小寒问只能立在原地,此刻的他看不到自己的情形有多糟,他只知道全身上下早已麻木,唯有的便是疼痛。
在无法感知一切的情况下,疼痛的刺激反而会令人异常清醒,而清醒则意味着感知痛楚。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没有尽头的轮转,所以他不敢动。
因为他无法确定,一旦动作起来,身体会否因为对疼痛的本能畏惧而散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小寒问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寒气越来越重,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事实上,此时正午已过,阳气稍退,阴气转盛,亦是此刻血阴阵开始发挥神效了。
圆形的阵中,有四处绽放出血芒,光华极盛。那些地方四名老者,以及十六名大汉纹丝不动地,手中各种器物散发出微弱的光。
所谓力不惧微,众志则成城!即便是萤火之光,聚于一堂亦可挡皎月。
血芒虽冲,却也奈何不了众人。与此同时,血阴阵中许多与双胞胎身上相似的符文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不安生的扭动,最后竟脱离了血阵钻入二人身体。
每当一个符文消失,村长便要立即将其补全,不让大阵有丝毫的破绽。如此工作量对于一个老人而言,可以说是相当巨大的。
那些符文一旦撞入二人身体,便会引起不同的反应。
兄弟两身上刻画的,明显是不同的符文。往简单了说,就是一个是驱赶的另一个是接引的。
故此,即便有时符文相同,意义却不同,表现形式也不同。
就比如符文入体后,小寒默的情况明显开始好转,一身浓郁的死气也有化开的趋势,虽说依然缓慢,但其体内的变化也是明显的。
原本被黑雾所笼罩的经络骨骼,在血色符文进入后便开始褪去,将领土权全权让出。
血色符文则如拼图般,一块块将小寒默包裹的严严实实,以防黑幕反击,一进一退,似乎理所当然。随着体内符文增多,黑雾渐渐退居于额间。
而小寒问则不同,每一个符文入体后,他的身体都将受到一次冲击。仿佛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让他原本就被神血伤得面目全非的身体,再度面临雪上加霜的危局,一点点被逼向崩溃的边缘。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心情紧张,期望小寒问能挺住,离小寒默彻底分离诅咒还需一段时间。同时还有关键的两步,在这两步之前若是小寒问无力为继,那么所做的这些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小孙儿坚持住啊!”一群大汉目眦俱裂,一个个都是面红脖子粗地,为小寒问捏了把汗。
此时此刻,除了坚持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儿了。
小寒问当然明白,所以他也在死命的撑,撑的越久希望越大。这点他相当清楚!
甚至作为当事者,还能模糊感应到若撑此劫过,他的肉体将更上一层楼,乃至灵魂都将蜕变,从此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况且他还有一株王药未用,若实在坚持不了了,他相信以王药的奇效,足以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过打心眼儿里,小寒问又是不愿意用的,总觉得一株可对蜕变成神草的王药,若是就这样用了实在有些可惜。
小寒问苦苦支撑着,每当感觉将力竭时,便狠咬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
时间龟速的爬,让他觉得过了几个世纪般,其他人却早已震惊的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小寒问都未用王药,竟然坚持了一个下午。
在一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夜,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