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奇拿出一张地图,甘澜注意到这张市区地图上有很多手标红点,页边还写满小字,什么医院、药店、工厂甚至铁艺店都有。
秦奇一面用圆规测量着目的地与住宅楼之间的距离,一面给甘澜解释:“那些是可能有氧气的地方,我们一般会选择医院补氧,赶不及的时候也会用工业氧。你说的这个地方离我们太远了,不能冒险。不过好在路上有一个社区诊所可以补给。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那么欢迎入伙。”王毅和甘澜击了一下掌:“今晚先休息,明天再行动。另外你死后碑上打算刻什么?”
甘澜思考一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叫甘澜。”
灾后第一夜,甘澜得以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入睡,持续九天的噩梦也终于临近尾声。
她梦到阴沉的云霭开始消散,两旁积尸沉入泥土,而她又回到了夜班兼职的西餐厅,看主厨舞着大勺挥斥方遒:“这份意面怎么没加小橄榄,小橄榄,小橄榄……“
甘澜被无限的回音震醒,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脸:“嘿!小橄榄。”
王毅兴奋地端着鱼缸:“我要告状!秦奇把你的金鱼喂死了。”
路过的秦奇甩出一只抱枕砸中王毅的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大难当头你怎么一点忧虑感都没有。”
王毅摆好防御姿势:“我觉得金鱼应该更忧虑一点。”
三个人吃完早餐,秦奇替甘澜用胶带封好衣裤和橡胶长靴的叠合处,然后教会了甘澜如何使用隔绝式防毒面具。
“按住手动补给开关,排空气囊,深呼吸几次,可以了。”
甘澜第一次尝试防毒面具,适应了好一会才习惯面具后艰难的呼吸。此时另一边的王毅也替自己和秦奇更换了唾液盒脱脂棉、冷却剂和吸水剂,重新佩戴上了呼吸器。
遵照秦奇的嘱咐,甘澜没有带上她苦心搜集的物资,她用的是2.4l备用氧气瓶,重量足有十五斤,但是相比背着各种应急用品的另外两人已经算轻松了。
走下十天不见的马路,甘澜第一次直面遍地横尸。
老幼参差的人群拥挤纠缠在一起,全部浮肿得看不出原貌。一堆堆粉红灰褐色的、像被高压锅蒸过似的皮肉挂在骨头上,从五官和伤口流淌出的黏腻脓血溢满路面,不留给人半点空隙落脚。还有几只幸免过重阳的苍蝇嗡嗡盘旋,一下下撞击着甘澜的防毒面具。
甘澜用舌头紧顶住上颚,试图压下喉咙里不断泛起的呕吐感,可还是没能住抗拒内心的恶心,一扭头冲回了十一层。她关掉气阀摘下面罩,忍不住地开始反胃。
王毅跟上来靠墙歪立着:“不行的话你先留下,我们以后会回来接你。呼吸器也留给你,出现意外情况你也可以撤离。”
甘澜努力一把站了起来:“一点点刺激,已经适应了。”
她漱过口二次跟下来,竟然真的压下了本能的恶心。甘澜环视一周惨不忍睹的世界,而后循着熟悉的衣衫走向不远的几具尸体,平静地蹲下了来看着。
王毅询问:“认识?”
“嗯,是我认识的一家三口。”
“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