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
几道人影从公主府后门匆匆闪出,须臾,他们没入玄武街深处,随后拐进一条小巷子。
那几人步履匆匆,黑色的斗篷随风摆动,只是斗篷下露出几双好看的绣花鞋,与此时此景甚不相符。
不多时,他们几人停在王宫侧门处,那里正站着个同样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老奴参见公主。”那等着的人便是燕儿在宫里负责采办的姑姑。
“平身,不必多礼。现在宫里如何?”
“回公主,三王子被关在何处老奴不知道,但是大王的寝宫外始终有人把手,甚难进去。”
吉祥顿了顿,“无碍,只要本宫能悄然混进去,便有办法见到父王。然此事不可他人知晓。”
几人纷纷俯首,“是。”
话音刚落,采办姑姑便侧身,将小门打开了。几人跟着吉祥纷纷入内。
小门后便是一个花园,此时人都睡下,只有几个巡夜的士兵偶尔走过。几人悄悄绕过花园,从一旁的长廊处匆匆而过。紧接着拐过几个弯,穿过一处月洞门,几人便来到了采办姑姑的厢房。
进门后,吉祥快速脱掉身上的披风,露出小丫鬟的打扮来,脸上还特意点了几个痣,好让人认不出来。
“公主,奴婢陪您一起吧?”菲儿有些担忧,吉祥只带着燕儿一个人去,她不放心。
闻言,吉祥摇了摇头,双眉微皱,“不行,人多了反而让人起疑。你还有你的任务,在此守着,一旦有任何不测,立即出宫向大王子求救。可记住了?”
菲儿点点头,“奴婢遵命。”
吉祥说完看了看身后的清语和七七,“三哥就交给你们俩了,定要找出他的下落,本宫一定讨来父王的圣旨,救出三哥。”
“公主放心,属下定不辱命。”清语抱拳行礼。
她身后的七七也眼光坚定。“公主放心,交给我们了。”
吉祥不再多言,带着燕儿转身没入黑暗之中。清语和七七也不再耽搁,匆匆出门,几个纵越消失在屋顶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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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栖凤宫里。
王后满面愁容地盯着前方,前几日雅襄公突然在朝堂上吐血,而后便昏迷不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二王子仲谋居然第一时间带兵前来侍疾,其用心显而易见。
无奈大王病重不醒,王后的娘家人又远在边疆鞭长莫及。只是悔不当初,没早点儿发现仲谋的险恶用心!现在她只能赌,赌仲谋还不敢弑君,赌她娘家大军得到消息,杀将回来,赌大王子和三王子。
“王后。”正沉思,谢公公从外匆匆而来。
王后猛坐起身,惊喜地看着谢公公,“大王如何了?”
谢公公俯首,面色忧郁,“王后,老奴趁着守卫不注意,买通了那几个小太监,这才见到了您。王后,大王醒了,只是不能说话,也动不了。王后,有件事,老奴不知当不当讲?”
闻言,王后有些焦急地倾身上前,“都何时了?还有何不可讲?”
“王后,老奴不久前发现,给大王进献丹药的人换了。起初老奴虽奇怪,但内务府换个奴才也是常有的事儿,故而没放在心上。可是就是从那一次大王才开始病重。所以老奴怀疑……”
王后明白了,她阴沉着眼看着虚空,一挥手,“不必说了,本后知道你要说的。定是有人给大王下了药。哼……至于是谁?现在不是很清楚了。好个仲谋!这个不孝逆子!本后定不会轻饶他!”
谢公公正欲开口,突然门外响起小宫娥说话的声音,在这夜里很是清脆清晰。
“二王子说了,王后现在病了,不得打扰。”守门士兵拦截道。
小宫娥垂首端着食盘,脸隐没在黑暗里,“还请两位大哥通融,王后一天没吃饭了。若是王后饿坏了,想必两位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说完,另一个小宫娥伸手递出了五十两银子,笑着道:“这是孝敬两位大哥的。烦请通融一下。我俩曾受王后照拂,此番也是报恩,还望两位大哥能行个方便。”
两位士兵看了看手中银两,再看了看两个小宫娥,突然笑了笑,“行,但是只有一刻钟,再晚被发现了我等也不好交代。”
“好,多谢两位大哥。”
不多时,大门打开,两位小宫娥进了门。王后起初看见,很是纳闷。待看到来人后,她惊讶地张大嘴,起身迎了上去,“吉……”
吉祥“嘘”了一声,王后才闭紧嘴,眼里闪出泪花来,牵着吉祥的手不愿放开。
“傻孩子,你怎的来了?现在这里最不安全。”
吉祥却微微一笑,“母后,您错了,灯下黑您可知道?哼,二哥定想不到我会在这里。”
王后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可是你来能如何?”她语气颇为无奈,随后她又看向吉祥,“娘已经送了密信给你外祖父,想必现在信已经到了手中。不久我姜氏大军便会拿下那逆子!”
闻言,吉祥一喜,如此胜算就更多了,她忙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王后,王后听完很是担忧。虽然现在雅襄公已经醒了,可是毕竟是中了毒,什么也干不了,再者现在要去见雅襄公谈何容易?
“吉祥,母后认为你这个计策太冒险了。不妥。还是另行打算才好。”
吉祥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王后的手,“母后,如今父王等不了,三哥也等不了,女儿必须冒这个险。即便败露,二哥又能拿我如何?”
闻言,王后垂首,沉默半晌,“吉祥,你为何不去找你大哥商量?或者如玉王子也可。”
吉祥诧异,“如玉?”若说大哥还有些道理,若是找如玉那岂不是牵扯两国之间邦交问题,虽然不惨叫朝政,但这些吉祥也是懂得。
王后顿了顿,继续沉默半晌,最后叹口气,“有件事,母后本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说了。”
吉祥侧看着王后,那模样让吉祥很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王后如此纠结,“母后,到底何事?”
王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她皱着双眉,记忆回到二十年前,她刚遇到还未登基的雅襄公时。
“吉祥,难道你不奇怪,为何你父王后宫只有本后和几位夫人?而我们又长的有些相似。”
吉祥其实也颇为纳闷,她一向以为,或许是父王偏爱某一种美人,故而他后宫里所有的女子都有相似之处,其余的倒是真未想过。她摇摇头。
王后忽然笑了笑,带着一抹淡然,“这一切都要从你小姑姑说起。记得那是二十年前,母后刚遇到你父王……”
谢公公与燕儿等一干下人早就在王后与吉祥说话时退到了外间。
过了许久,吉祥还是未能从震惊中醒过来,原来如此么?她以为父王很爱自己,全是因为自己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却不想……竟然是因为她长的最像小姑姑。原来,父王最爱的从来就是小姑姑。这样的不伦之恋,让她如何面对?
“吉祥,你知道为何你父王反对你与博渊了么?”
吉祥木然点头,其实即便雅襄公不反对,她吉祥也不会做出有悖伦常的事,可是她却不知,原来父王心底还藏着这样的秘密。如今自己知道了,她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深爱自己的父亲。
“母后,那小姑姑最后去了哪里?”
“这个,要问如玉了。”
“如玉?与他有关?”
王后点头,“此事以后再说。母后只是想告诉你,如玉你可以信任。虽然是他国王子,但凭着实力也是可以助你一助。”
吉祥点点头,仍旧有些惆怅和黯然,“母后,我先去找父王了。之前听闻王宫有密道可直通御书房,不知母后可知道?”
王后点头,但是随后却愁容满面,“那密道不在母后这里,却在二王子生母的银霞宫。”
吉祥明白了,要想进御书房,必须经过银霞宫,可是她凭什么帮自己?
不过如今唯有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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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了悟在油灯下正在翻译佛经,今日方丈亲自过来跟自己论经,心中颇为舒爽。可是唯一让他很是不开心的便是宋国的公主——浅影。
这位公主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本从不信佛的她居然来到寺里,还站在那桃花树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了半晌。
了悟虽然愚钝,却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自从遇到吉祥,在他眼里其余一切女子竟都入不了眼了。
了悟苦笑片刻,回过神来,继续译经。可是却再看不下一个字。
于是,他索性停下笔,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正挂在当中,皎洁明亮。他起身,看向窗外,那里也种着一株菩提树。
了悟对着树呼了声佛号。
突然,一个小和尚闪进门,满脸愁容,“了悟师兄。”
了悟很是奇怪,“何事?”
那和尚是跟着自己来到宋国的,他抬起头看着了悟,“师兄,今日我听人说,雅国王宫出事了。”
了悟惊讶,“什么?!”
片刻后,他愣了愣,收起面上的惊讶之色,侧身道:“这又如何?我等方外之人,早就不在五行之中,这样的事本就不该我等操心。行了,时间不早了,睡去吧。”
那小和尚却哭丧着脸不愿离开,“可是小僧的哥哥还在宫里当差,小僧实在放心不下。”
了悟又何曾放心的下,可是如今身在宋国,他们又能做什么?
“那就每日多替你大哥念念经,想必佛祖也是能听到的。”
小和尚见了悟面色如常,本想请求回乡的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了。只好怏怏地转身往外走,只是他嘴里却嘀咕着:
“现在三王子都被关起来了,搞不好再过不久雅国的天就变了。我怎能安心在此念经?”
闻言,了悟看过去,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个……可有吉祥公主的消息?”
小和尚脸色阴郁地回头,“这个不清楚,但是想必境况也不好吧。听闻前段时间还小产了。”
闻言,了悟震惊地瞪大眼,满眼心疼。
直到小和尚走远,了悟才失魂落魄地坐回原处,只是一颗心被远方的吉祥牵住,竟是什么佛理都参悟不透了。
“吉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