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郝敏和梦都两名干部子弟,外加一位妙龄少女,又到张家来拜访了。
他们是在郝敏接到张学儒的电话,并得到了“丽萍已经同意和梦都恋爱”的喜讯后,特意到张家来邀请丽萍的。
三人进了张家大门,和往常一样,先是彬彬有礼地称呼“张伯伯好”、“张伯母好”。
然后,郝敏大大方方地向张学华儒老俩口介绍,说那位妙龄少女名叫史小春,是自己的未婚妻。
接下来,郝敏就直接说明来意:
“张伯伯,张伯母,我们想请丽萍一块到城里去玩玩。”
“噢,去吧,去吧。丽萍正需要出去散心呢。丽萍——!”
在两位干部子弟面前,张学儒的表情与昨晚在饭桌上大发雷霆时判若两人。
他客气地应酬着三位年轻客人,然后朝丽萍房间大声喊道:
“丽萍,快点,梦都和郝敏、还有小史在叫你了!”
多少恨,尽在昨夜梦中。
百般痛苦,昼夜失眠,此时的丽萍,两只眼圈已发青了。
她知道,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单凭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怎么办?
既然无力回天,那就听天由命吧!
丽萍心灰意冷,不想再与命运抗争了。
眼下,从父亲的叫喊声中,丽萍听得出:亲热中藏着威逼,威逼中又带着期盼。
丽萍本能地产生出一种厌恶和反抗的情绪。
可是,心上人已离自己远去了。
如果能以自己的牺牲,换取全家人的幸福和安宁,那就权当这辈子,在人生和爱情的轨道上——白走了一回吧!
丽萍准备在感情、婚姻、家庭的道路上听天由命了!
她朝着门外“嗳”了一声,算是对父亲的应答。
正要出门,丽萍走到镜子跟前去照一下,发现头发有些蓬乱,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担心外人看出自己心情有过不愉快,担心看出自己家庭发生过裂痕,也担心自己的形象过于萎琐。
于是,丽萍又赶紧坐到梳妆台前,三下两下收拾一会容貌,然后才强作欢颜地出门应酬。
可怜的少女哟,此刻还铭记着:
“家丑不可外扬”!
不一会,四位年轻人与张学儒夫妇告别后,一块走出张家门,在门外场地上,先后登上了梦都那部黑色的“奥的”轿车。
由于把丽萍请出来了,今天梦都特别激动。
他兴致勃勃地发动马达,驱动四轮,三拐两不拐地,小车早已过了章江大桥。
下了大桥,方向盘往左一打,就驶上了省城对岸的沿江大道。
“梦都,我们这是去哪呀?”
丽萍见轿车开出城了,心里有些发毛地问。
“哦,今天呀,我们要带你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保证让你感到惊喜、舒适、满意!”
梦都扭头朝她笑笑。
说实话,对于今天的安排,梦都是早有计划的。
今晚,他又准备象几个月前请自家的小保姆玲子一样,把丽萍请到省城郊外的桂花山农家乐园去。
在桂花山农家乐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歌舞厅。
那座歌舞厅,是省城有钱人和许多公子哥儿们都喜欢前往唱歌跳舞的好去处。
今晚,如果可能的话——
梦都边开车边诡秘地悄悄瞟一眼丽萍,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在此,我们暂且把梦都几个月前,请自家小保姆去桂花山农家乐园唱歌的事摆一摆。
等到第二卷开卷时,读者诸君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梦都开着“奥的”向前行驶了半小时左右,已经拐过了章江堤坝前往桂花山农家乐园必经的那个大沙湾。
又向前行驶十多分钟后,“奥的”便驶进了省城著名的桂花山农家乐园。
在停车场泊好车后,一行四人在梦都带领下,轻盈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歌舞大厅。
“王老板,你好!各位先生、小姐,晚上好!”
在歌舞大厅的门廊旁,站着两位个子高挑、体态袅娜的女迎宾。
迎宾姑娘见梦都等人进门后,立刻热情礼貌地哈着腰打招呼。
其中有位迎宾小姐熟悉地冲着梦都问:
“王老板,请问有预订吗?”
“唔,还是老地方。”
梦都朝她挥挥手,昂首挺胸地领着郝敏和丽萍等三人,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四人上了电梯,郝敏熟练地在电梯按键上按了个“3”字。
稍倾,电梯就把四人送上了三楼。
梦都先走出电梯,然后恭恭敬敬地侧身站在电梯门口,和蔼地对丽萍摆摆手说:“请,丽萍,请往这边来。”
“王老板,你好!各位嘉宾好!”
丽萍等人刚走出电梯,三楼的迎宾小姐又例行公事地迎上来打招呼了。
梦都在前面引路,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热情地将丽萍引到以往他常来的308包房。郝敏和史小春紧跟着也进来了。
进门后,梦都正要叫男服务生上酒、上菜、上点心,丽萍突然对他说:“梦都,我不想唱歌!”
“不想唱歌?不会吧,这年头,哪有年轻人不喜欢唱歌的?”
郝敏惊愕地抢在梦都前面发问了。
“是呀,丽萍,这里的条件非常好,无论是音响、傢具,还是服务生的水平,都是省城第一流的!”
史小春也在旁边帮腔。
梦都对丽萍突然提出的“不想唱歌”也感到十分意外。
他想对丽萍说什么,但考虑到今晚是以自己的名义,第一次请丽萍出门,万一说错了什么,只怕会影响丽萍的情绪。同时也担心,如果今天逆了丽萍的意愿,只怕会影响今后与丽萍的交往。
于是,梦都便静静地看着心仪的美女没有吱声。
“真的,我从小就不爱唱歌,要不,你们几个在这里唱吧,我回去了。”
丽萍看包房里有些冷场,就加重语气再次表明态度,然后果真向门外走去。
“这——?”
梦都发愣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想伸手阻拦丽萍,有觉得不妥,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好吧,梦都,既然丽萍不愿唱歌,我们也不好勉强,我们就尊重她的意见吧?”
郝敏看丽萍态度十分坚决,也担心第一次请丽萍出门就形成僵局,马上出面圆场了。
大家知道,在梦都追求丽萍的过程中,郝敏一直都是梦都的“高参”。
他多次对梦都说过,象丽萍这种性格的姑娘,在追求她的时候,一定不能乱来。
许多事必须悠着点,而且,最好能顺着点。
如果跟她强拧,很可能就会把事情搞砸!
此刻,郝敏见丽萍执意不肯唱歌,尽管摸不透姑娘是什么意思,但郝敏还是及时向梦都摇了摇头,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朝左手掌心顶了一下,示意梦都今晚暂停唱歌。
咳,没办法呀!
在丽萍与梦都接触的这段时间中,丽萍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
而梦都呢,为了把这位嫦娥般的美女追到手、娶回家,也就始终不敢有得罪她的言行。
这会,梦都看到郝敏的手势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梦都无奈地摊了摊肩膀,然后快步走到丽萍跟前说:
“丽萍,我们今晚不唱歌了!现在时间还早,你看我们去哪里消遣一下呢?”
是呀,既然出门了,总不能马上就回家吧?
可是,不进歌舞厅唱歌,现在去哪消遣呢?
由于丽萍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哪里,她愣了片刻,随口说道:
“要不就去城里的公园坐坐?”
“上公园?没问题。走,郝敏,我们现在就去西湖公园。”
梦都马上向郝敏和史小春发出了指令。
“奥的”重新驶上了回城区的道路,快速穿行在树影婆娑的沿江大道上。
大道两边,一边是一幢幢鳞次栉比的楼盘,以及安装着高大电动转盘和过山车等现代化游乐器械的大型娱乐场;另一边是章江河床中滔滔奔涌的波涛。
坐在轿车中,静心观看道路两边的景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奥的”在林荫大道上行驶了一会,郝敏到底憋不住了,忍不住向丽萍问道:
“丽萍,你为什么不喜欢唱歌呢?”
“我不会唱歌。”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丽萍淡淡地回答。
“那你可以听我们唱嘛!”
郝敏说了句有点冒傻气的话。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只管唱好了。”
丽萍还是淡淡地回答。
郝敏无话可说了,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是呀,丽萍为什么不肯进歌舞厅唱歌呢?
原来,还是在小县城生活的时候,应该是四年前吧?
丽萍家一位邻居的姑娘,那年十七岁。
为了去外面打工挣钱,那姑娘独自到了广东深圳周边的一个繁华城市。
大约也就出去了一年半左右,后来就回家了。
挣到钱没有?
挣到啦!听说挣了七、八万呢!
但是,听说姑娘的身体也得了病。
什么病?
听说得的是那种脏病——淋病!
后来才知道,姑娘到深圳后,开始找了几家工厂,因为工资低,她觉得赚钱太慢,便选择去了一家高档歌舞厅。
开始,姑娘干的是‘公主’的岗位,也就是在歌舞厅的包厢里为客人倒茶、斟酒、整理卫生、倒换垃圾桶的服务小妹。
后来,她看别的姑娘挣的钱比她多了去了,而且都是大把大把往兜里揣。
怎么回事?
她向一位与自己来往比较密切的姑娘打听,这才知道要干那种“三陪”的活儿,才能大把大把地挣钱;如果只是一味地在歌舞厅干‘公主’的活,钱是绝对赚不到钱的。
于是,她就主动要求当了小姐。
当上小姐后,姑娘确实赚到钱了。
可是,也就一年半的功夫,她的身体就彻底完蛋了!
正是听说了邻家那位姑娘的遭遇,并亲眼看到了那位姑娘生病后瘦巴巴、弱兮兮的身体,以及邻居、朋友、同学们看那姑娘时鄙视、轻蔑的眼神,丽萍从此对歌厅、舞厅就没有好印象了。
不,还不能仅仅说是印象问题。
打那时起,可以说,丽萍一听人说到歌厅、舞厅,就会打心眼里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和抵触情绪!
所以,今天一看梦都把她带到了桂花山农家乐园的歌舞厅,她马上条件反射,坚决提出了离场要求!
自然,这些过眼往事,丽萍不说,梦都和郝敏、史小春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
小车在滨江大道上继续向前行驶,由于没人说话,车内氛围显得有些沉闷、也有些压抑。
“郝敏,你不是会讲笑话吗?讲两段给大家听听。”
为了打破车内的沉寂,梦都向郝敏发出了指令。
“好,那我就讲一个我外甥闹的笑话。”
郝敏习惯地清清嗓子说:
“说起来,这是昨天的事了。昨天下午,我姐姐带着三岁的宝贝儿子回家,那个臭小子呀,一回来就粘上我说:
舅舅,我要吃巧克力!
好吧,我马上给他拿了巧克力;
吃完巧克力后,他又找我:舅舅,我要吃红薯饼干;
我又给他拿了红薯干;
不一会,他又粘上我了:舅舅,我还要棒棒糖。
见鬼吧,家里哪有棒棒糖呢?
于是我教训他说:你怎么这么馋呀?世上没人比你更馋了!
没想到那小子马上反驳:
不对,我爸爸就比我馋。我妈妈早就没有奶了,连我都很久不吃了,他还每天晚上偷偷地吃呢!”
“去你的吧,又在瞎编!”
史小春在后座上听得“卟哧”一笑,抬手使劲捶了郝敏一拳。
梦都也“嘿嘿”地笑了,边笑边悄悄看丽萍一眼,见她早已通红了脸,正在故意扭头看车窗外面。
很明显,丽萍一定是听了这样的荤段子不好意思,又难忍发笑,所以才故意向车窗外扭头。
为了显示对丽萍的尊重,梦都当即用带些训斥的口吻对郝敏说:
“哎哎,郝敏,请注意影响啊!车上都是未婚青年,你不能讲黄段子哈!”
“啊——?哦,对对!那我重讲一个。”
郝敏稍稍想了想,开始说第二个笑话了:
“上周五,我办公室的同事小周跟我讲了一件事。他说,前天晚上,他和他老婆一起揍了儿子一顿。
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我和我老婆问儿子,爷爷和外公哪个更好?
我儿子居然回答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
你说,那是个小兔崽子吧!”
“哈哈、哈哈——!这还不是大人教的?”
听完郝敏第二个笑话,梦都又悄悄瞟一眼丽萍,见她微微露出了笑脸,便哈哈笑着评说了一句。
接着继续鼓励郝敏说:
“还有什么好听的笑话?继续说。”
“有哇!”
郝敏接着又说:
“今天中午,我去麦当劳吃快餐。
餐厅里吃饭的人太多了,桌子基本都坐满了。
幸好有位三十左右的妇女,带着个五岁大小的女孩,正在一张桌子前用餐。
我看她们对面的座位刚空出来,赶紧走过去在她们对面坐下。
谁知那个小女孩盯着我说:
妈妈,这叔叔长得怎么这么丑啊?
我痛苦地笑了笑,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谁知女孩的妈妈看了我一眼,带点谦意地摇头说:
他笑起来更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会你知道什么叫‘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吧?”
史小春听完后,立刻开怀大笑起来,同时对郝敏奚落一句。
“唔,不错。你真是‘斗私不怕痛,亮私不怕丑’呀!是不是再来一个?”
梦都见丽萍在副驾驶座上也“吃吃”地笑了,知道这样的笑话对路,就趁热打铁地让郝敏继续展示才华。
“再讲?再讲就是我和小春之间的事了。”
郝敏笑着乜了同在后座的女友一眼。
“你和我之间的事?你和我之间还有笑话?”
史小春瞪大了眼睛。
“好啊,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笑话?快说快说!”
梦都开心地催促郝敏。
“说起来是上个礼拜天的事了。”
郝敏嘻笑着说:“那天,我和小春去百货大楼服装部看衣裳,走到裘皮服装柜台时,小春看到一件非常漂亮的裘皮大衣,下面的标价是四个‘9’,九千九百九十九元!
小春跟我说:你帮我买这件大衣好吗?
我说,我只带了一半的钱。
小春就说,那我们买那件五千的!只差一块钱,营业员肯定会卖给我们的!
我只好深深地叹口气,老老实实告诉她,我只带了两个‘9’的钱,九十九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他不忘偷偷观察丽萍,见丽萍这会也笑得满脸阳光了。
“你坏,你坏,你真坏!你又在拿我开涮!一天不拿我开涮,你就不舒服是吧?”
这时,史小春又在用绵软的拳头捶郝敏了。
听得出来,史小春的话音中带着感应功能娇柔。
“哎,我说郝敏,你那个小小的脑袋瓜里,怎么就有那么多笑话呢?”
梦都见丽萍此时已蜜蜜地笑得好甜;车内的氛围也十分融洽了,便故意问郝敏一句。
“你知道的,我是喜欢文学的呀!我讲的笑话中,有些是我编的,有些是书上看来的,有些是从网上借鉴的,有些是从小春这里受到启发的。”
郝敏叽叽呱呱地向梦都进行汇报。
“你看你看,又拿我开涮了是吧?你坏!你就是坏!”
史小春再次举起柔柔的小拳,一下下地在郝敏身上捶打。
说笑之间,轿车已回到市区。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驶了一程,梦都将汽车停入了公园大门外栅栏旁的停车线内。
四人下车后,从公园西面闪烁着七彩灯光的拱型大门,鱼贯而入,惬意地踏进了静谧的西湖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