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宜打的主意是假寻死以逃脱白氏的指控,苏柔嘉却打的是实打实要对方命的主意。
毕竟只有苏珍宜真豁出去了性命,才能更有力地质疑白氏拿出的证据都是伪证。
毕竟长安侯府多的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苏柔嘉惊呼一声“三妹妹”后,立刻蹲下身去拦阻苏珍宜。
她表面上是去拦阻,实际上却刻意去撞向苏珍宜握簪子的手。
只要用力一些,那簪子就能完全刺进脖子里面,到时候……
一股痛意传来。苏珍宜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簪子划伤。
苏柔嘉的那一撞,让簪子刺破了苏珍宜的皮肤。只不过第一时间,苏珍宜就强行把簪子移开了自己的脖颈处。
但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仍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的脖子!”苏珍宜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下意识用手去摸向脖颈处。手上湿润鲜艳的血让苏珍宜更加恐慌。
她失措地喊道:“出血了。”
“噗嗤。”
一个笑声将这场寻死的戏彻底揭去了遮羞布。
真寻死哪里还在乎会不会出血呢!
厅中几人的目光都望向苏柔惠那边。虽然看破苏柔嘉和苏珍宜设计的人不少,可这样没心没肺笑出声的,恐怕只有苏柔惠一个。
苏柔惠捂住自己的嘴,用力摇了摇头。
她是觉得方才苏珍宜的举动欲盖弥彰,令人发笑。可真的不是她在笑。
“哈哈哈。”笑声越发爽朗。
此刻,众人的视线都挪向笑得前仰后翻的白氏。
白氏用帕子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道:“可笑死我了。今日这戏可真是一场接一场,让我过足了瘾啊。”
白氏这般直白的嘲笑,让侯老夫人和大黄氏脸色十分难看。
就是旁观的小黄氏也觉得自己丢了脸,目光阴沉地盯向白氏。
三位长辈不开口,苏柔嘉只能当自己是聋子,听不到白氏方才的嘲笑。
她就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十分泰然地同白氏说话:“周夫人,我想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是仔细调查调查,若是三妹妹一时间想不开寻了短见,岂不是也坏了周夫人和礼部尚书府的名声。”
白氏止住了笑,抬头看向苏柔嘉。
苏柔嘉知道对方目光注定不善,无惧地看了回去。
白氏打量了苏柔嘉半晌,才说道:“苏大姑娘,你真是挺不要脸的。”
“噗嗤。”
这次真是苏柔惠笑出了声。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这典范标榜的大姐姐,有一天会被人这样说。
苏柔嘉的脸色也终于流露出一些情绪来。她朝白氏道:“周夫人,这里是长安侯府,不是礼部尚书府,请您还是慎言。”
“我当然知道这是长安侯府。”白氏鼻中哼了一声,扬声道,“若此时我在礼部尚书府,早把你们捆成一团,扔到京兆尹门外去了。”
大黄氏一颗慈母心,见不得女儿受辱,立刻站了起来。她望向白氏,质问道:“敢问我们犯了何事、何罪,周夫人要把我们送到京兆尹那去?”
白氏也是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指向厅中的众人,一一说道:“你们三个老的当然是不慈,看着晚辈争斗也不管,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今日惹的是我礼部尚书府,明日说不定你们这些晚辈能闹到皇后面前去。”
“至于你们这群小的,当然鼠目寸光。算计自己姐妹算什么本事,争了这寸土之地,真是井底之蛙。”
白氏将目光锁在苏柔嘉身上,朝她倨傲地扬了下下颚,说道:“苏大姑娘是不是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同我说,没关系,我们慢慢到京兆尹府外说。”
白氏说完,就伸手直接去拽苏柔嘉的衣裳。
“来,我们这就走。”
苏柔嘉从来没有想过内宅妇人们斗嘴能这样直接动手,她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挣脱白氏的禁锢。
可白氏攥她攥得紧紧的。
“周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大黄氏忙去帮女儿。
老嬷嬷和丫鬟却挡住了大黄氏。
白氏生生把苏柔嘉拖拽到了房门口,她看向紧闭的房门,一抬脚就把那房门踹开。
门口伺候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她们惊慌又好奇地看向门内。
侯老夫人忙吩咐许嬷嬷亲自去把门重新关好。
白氏拽着苏柔嘉也不松开,朝着侯老夫人她们道:“瞧,我就是这个目的。我可不是去京兆尹府里伸冤的。我儿是被你们算计了,可一个大男人又没掉肉又没流血的,有什么好伸冤的。”
“可我儿丢人了啊。”白氏话锋一转,笑道,“所以我也要你们丢人。你们慈不慈的,和不和的,关我屁事啊!我就是拉着你们去京兆尹府门口这么一骂,然后让我这丫鬟拿着快板去说书,给你们盛名这么一扬。”
苏柔嘉此刻再也不敢怀疑白氏的话了。毕竟她如今人还被对方拽在门口挣脱不掉呢。
她只能从旁规劝白氏道:“周夫人,你冷静些。这样一做,长安侯府是丢人,可礼部尚书府也丢人啊!”
白氏笑着看了苏柔嘉半晌都不说话。
她那目光让苏柔嘉背后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不过苏柔嘉也很快就明白了白氏的眼神。
她呐呐地说道:“虽然、虽然此番周二公子是丢了人,可府上不是还有大公子和大姑娘。周夫人要替他们考虑啊!”
白氏这次倒是没再用目光凌迟苏柔嘉,反而赞许了她一句:“苏大姑娘果然很聪明!”
“可聪明不会算数啊!我府上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还不是我所出的。你们府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姑娘,这样一闹,八个姑娘一溜全嫁不出去,这多好!”白氏恶意满满地看了眼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苏珍宜,她道,“苏三姑娘那么珍贵,侯老夫人一定舍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话说出来,小黄氏和苏柔惠母女立刻就警醒了。
小黄氏忙跪到侯老夫人面前去,哭着喊道:“母亲,柔惠也是你的亲孙女啊!”
苏柔惠则更加直接,她伸手去拽瘫在地上的苏珍宜,道:“周夫人,算计周二公子的是她,你想要她,直接把她带回去就是了。”
“不、不要!”苏珍宜拼命摇头,她手中仍握着那根簪子,但明显拿得和脖颈十分之远。
可有了前面伤到脖子的前车之鉴,摇头的时候,苏珍宜害怕自己又撞到,索性把簪子给扔到了地上。
清脆的簪子落地声就像个耳光打在了苏柔嘉的脸上。
这扶不起的阿斗!
苏柔嘉心中暗骂了一声。可面对这样失去理智的白氏,苏柔嘉还真不敢硬拼。
毕竟现在被白氏死死拽住的人是她,她凭什么要为苏珍宜来承担这个丢人的后果?
苏柔嘉当机立断,朝白氏低头道:“周夫人言重了。方才我们也只是想搞清楚真相,毕竟亲家要欢欢喜喜的结。如今既然夫人已经都打听清楚了,不如就事论事与母亲好好商谈商谈?”
嫡亲的女儿在白氏手里死拽着,大黄氏哪里还管个挂名嫡女。她亲自端了杯茶,送到白氏面前,朝白氏张口就喊道:“亲家,我们这就交换庚帖如何?一切你说了算!”
“祖母!”苏珍宜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大黄氏母女彻底卖了。她膝行到侯老夫人面前,抱住侯老夫人的腿就哀求起来,“祖母,珍宜不想嫁人!”
“你不嫁,就要害得我们通通都嫁不出去了!”苏柔惠同样跪到在侯老夫人面前,她趁机重重推了苏珍宜一把,然后才朝侯老夫人求道,“还请祖母怜惜孙女。”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同样的话响起,却是不同的声音。
房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苏昭宁站了起来,牵着她六岁的妹妹苏颖颖同样跪在了侯老夫人面前。
苏颖颖稚气的声音把她姐姐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
此时不踩死苏珍宜,更待何时?
苏昭宁见识过了白氏的手段,觉得十分之爽!
其他人发没发现她不知道,可苏昭宁却是知道,她那典范标榜的大姐姐方才被白氏那样用力拖拽的时候,裤子都已经吓得尿湿了。
那白底黄花的纱裙上,有几朵花颜色格外的深呢!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五姑娘也牵着八姑娘起了身。
今日这一出你方唱罢我方唱的大戏,她看足了周夫人白氏的手段,更是看出了她二姐姐的手段。
当日带三姐姐去踏春行的人是二姐姐。因为踏春行的事,四姐姐和三姐姐还生了怨气。
今日三姐姐落得这样的下场,没有二姐姐的安排,五姑娘打死自己也不相信。
她觉得,跟在二姐姐身后,挺好的。
“周夫人,松开我罢?”苏柔嘉强作镇定地问道。
白氏冷笑了一声,松开苏柔嘉的手,走向苏珍宜。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蹲下身,往苏珍宜的脖颈流血处擦去。
有了先前白氏对苏柔嘉的举动,对于白氏的突然靠近,苏珍宜吓得往后拼命躲。
白氏倒也不恼,又直起腰将帕子收了回来。她目光如霜地看向苏珍宜,清晰明了地说道:“苏三姑娘,你记着。若你活着,还可以当我周府的二少夫人。可你若是死了,就是京城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你死了万事皆空倒是不知情,可你那府上的其他人,应当还会蛮享受的。”白氏说完就抿唇笑了,“苏姑娘,你要记住,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然白氏没有说明,可苏珍宜却听出来这个其他人肯定不是大姑娘苏柔嘉、二姑娘苏昭宁这些厅内的人。
是她的弟弟,她的苏瑾轩。
苏珍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