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一向都是如此,是本殿下忘了。”黑暗中,战麟动了动,点燃了桌案上的烛火。“既然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就按照先生之前对本殿下所说的…去做吧。”
玉无宁迟疑的走向门口,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正确。烛火如豆,尽管光亮微弱,可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战麟从未有过的失落与落寞。
尽管如此,玉无宁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战麟将会是这奇国开国以来最伟大的君王,身为君王,儿女之情是最累事的,所以他要做把利刃,切断一切可能毁了战麟君王之路的因素。
“夫人,奴婢为您熬了些粥水,您多少吃一些吧。”绿芽眼看着外边的天渐渐暗了下来,而商梨从回来起就一直窝在床榻上不肯起来,也不肯吃东西。她担心长时间下来,夫人的身体会受不了啊!
“不想吃。”商梨趴在床榻上,手指扣着身下褥子上的花纹,懒懒的说着。
“夫人…”绿芽端着粥水,小声的劝着:“身子是自己的,饿坏了可怎么办?”
商梨转过头,看向绿芽:“绿芽,你有家吗?你想家吗?”
看来夫人是想家了,绿芽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碗:“奴婢没有另外的家,唯一的家就是王子府。”
“那…你想家里人吗?”商梨又问道。
绿芽摇摇头:“奴婢是个孤儿,自然没有家人可想。”从自己出生开始,就是个孤儿,流浪在街头。如果不是被王子府的老嬷嬷捡到,落了王子府的奴籍,恐怕自己早就饿死了。
“夫人是想家人了?”
“嗯。”商梨点点头。
“那,不如夫人同殿下说说,准许您回家看看爹娘,然后再回来,就行了。”本就有回家省亲这个说法不是吗?就冲着殿下这般宠爱夫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回去了,怕就回不来了。商梨没有接茬,又开始抠起褥子来。绿芽看着好好的褥子上硬生生被抠了洞出来,真真儿是有些心疼,可又无法劝阻。
“叩叩叩……”煖玲阁的房门被敲响了。“玉无宁求见。”
是玉先生,绿芽看了一眼还躺在床榻上的商梨,为难了。玉先生求见,说不定是殿下有事要找夫人,不见吧,怕夫人会失了宠爱;见吧,看夫人这样,明显就是不想见人的模样。
正当绿芽为难之时,床榻上的商梨开口说道:“你去开门吧。”这个玉无宁,一向是与自己不对,今日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姑且先听听看吧。
“是。”商梨的这句话算是解救了绿芽,她连忙扶了商梨起来,顺手帮着理了理发髻,就去给玉无宁开门。
“玉先生。”门开后,绿芽站在房内给玉无宁施了个礼:“夫人请您进去。”
“多谢绿芽姑娘。”玉无宁示意绿芽在前领路,自己则在后跟从。
拐过花厅,玉无宁朝坐在坐榻上的商梨行了个礼:“夫人,今日来是受殿下之托,向夫人转达一事。”
战麟?商梨心中一动,望向玉无宁:“何事?”难道是在马车上说起的那件事吗?
“殿下托臣下,给夫人送来一样东西。”说着,玉无宁拿出自己带来的木盒,推到商梨的面前。
商梨看了一眼玉无宁,又看了看眼前略微有些老旧的木盒,上面还带有一把精巧的铜锁。她打开盒子,伸头一看,里面竟是一颗黑色的、略微有些圆的东西,她小心的闻了闻,撇着嘴将木盒推了一下,这东西味道有点腥臭,难闻的很。
“这…是鬼隼的眼睛。”玉无宁扫了一眼木盒,接着说道:“鬼隼是我无境森林的一种黑色鸟儿,它的眼睛自有通往异界的功能。夫人,只要将这眼珠吞下,再配合天时、地利,就可返回异界。”
回去?看着那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眼珠,商梨犹豫了。按理说,自己可以回去,应该是件非常开心的事,只要自己同意,就可回去,可为什么,自己却无法伸出手。
“先生说的天时、地利是指?”商梨决定暂时不去想回去与否的事情,只想先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天时,指的是明日子时,这个时辰是阴时,与鬼隼最为相配,要想将鬼隼的作用发挥出来,一定要挑这个时间。
地利,明日乃是百年逢一日的水神之日,身为祭祀的奇后必定要主持祭祀大典,而这祭祀大典要持续三日。如果挑这个时候送你离开,恐怕奇后也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吧。”玉无宁对商梨一一解释清楚,只要能将她送离殿下身边,任何事他都无所谓。
“这…是殿下的主意?”商梨看着玉无宁,问道。
“是…与不是,对夫人而言,并不重要吧。”玉无宁也看着商梨,眼中尽是理直气壮。
听到这,商梨明白了。送自己走,即便是玉无宁的主意,怕是也经过了战麟的同意。一股泪意,就要顺着眼睛流出,商梨立时咬紧了唇瓣,她绝不在玉无宁面前掉下一滴泪。
她强忍着眼泪:“玉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先生可将这鬼隼眼珠放在我这吗?”
玉无宁想了想,点头道:“夫人如此明白,自然最好。这鬼隼眼珠,放在夫人这里也无妨。既然如此,臣下就告退了。”
“不送。”说完,商梨站起身,顾不上送玉无宁,就跑进了寝居,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起来。
绿芽见此情景,尽管对玉无宁有些气愤,却不敢失了分寸,仍然礼貌的送他出去。就在她要关门之时,玉无宁来了一句:“好好安慰你家夫人吧。”
听得此话,绿芽实在是忍不住了:“先生,既然你知道要我劝慰夫人,那您为何有要惹哭夫人呢?”
玉无宁笑笑,抬头望着天上偶尔飘过,挡住了月亮的云彩,淡淡的说了一句:“云泥之别,岂是你这个小丫头能明白的?”
望着玉无宁渐行渐远的背影,绿芽摇摇头,自己当然不明白,她只知道,这玉先生一定是做了棒打鸳鸯的事,想要拆散夫人与殿下,否则夫人怎么会那么伤心。
想到这,绿芽赶紧跑回寝居,还没等进门,就听到商梨在房内大哭的声音,急得她是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夫人竟哭的如此伤心,怕是自己的安慰也不管事了吧。
不如,去找殿下!殿下的劝慰,一定可以让夫人不再伤心。绿芽赶紧吩咐另外的小侍女看好夫人,自己则朝着战麟的寝居跑去。
哭了好一阵儿,心中的郁闷之气总算是有些减少,商梨也哭的口干舌燥,她想起来喝杯水。没想到,她刚刚爬起来,面前就有人端着一杯水递给她,她连看也没看,伸手接过就仰头干杯了。
“既然不想离开,为什么又要那颗鬼隼的眼珠?”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商梨一下子又窜回了床榻上。她定睛一看,是黑璃这个臭小子,他面带不悦的站在窗前,眼盯着自己。
“谁说我不想离开?我巴不得呢!省得天天被你们吓,迟早有一天小命被你们吓没了。”商梨推开床边的黑璃,还要再倒一杯茶水来喝。
“砰!”一声,桌面上的茶壶竟然被黑璃直接放在了床榻上,那声音完全证明了他内心此时的气愤。“你想离开,那你为什么哭?还哭的那么伤心?”黑璃瞄了一眼床榻上商梨刚刚哭完的痕迹,又问了一句。
顺着黑璃的目光,商梨也看了一眼床榻,自己也有些咋舌。看来刚刚自己真的很伤心,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她抬起头,看向黑璃,有些心虚:“就…哭一哭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识!”
“你明明就是不想离开,为什么还要嘴硬?你骗得了自己一时,可以骗得了自己一辈子吗?”黑璃怒气冲冲的朝商梨喊道,他恨这女人的嘴硬,恨玉无宁的多事,更恨殿下的放弃。
看着幻化成一阵雾气离开的黑璃,商梨试图想要说些什么来留下他,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写什么。
……
“呼…呼…”绿芽气喘吁吁的跑到战麟的寝居,刚刚喘匀气儿,她就朝站在寝居门口的两名侍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小声的问道:“侍卫大哥,殿下可是入睡了?”
两名侍卫互相看看对方,其中一名高瘦一些的侍卫开口道:“你是何人?怎敢打听殿下的事?”
绿芽赶紧接着说道:“奴婢是殿下侍妾—商梨姑娘的贴身侍女,只因商梨姑娘出事了,想请殿下去看看。”
“这…”高瘦的侍卫为难的看了一眼绿芽,将她拉到旁边远一点的地方,悄悄地说道:“这个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殿下今日回来,本就面色不太好,早就已经睡了。你还是回去吧。”说完,就又站在门前,执行自己的职责了。
睡了?绿芽转身刚想离开,又想起刚刚商梨的哭声,她站在原地像磨墨般转了好几个圈,期间还时不时的看了几眼战麟的寝居。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来到战麟寝居的门口处,朝两个侍卫行了个礼:“侍卫大哥,对不住了。在绿芽眼中,只有夫人最重。”说完,她竟跪在了寝居门口,大声喊道:“殿下!求殿下见见奴婢吧!夫人出事了。殿下!殿下!求殿下见见奴婢吧!夫人出事了。”
其实,凭着战麟的耳力,从绿芽来到寝居门口,他便已经听到了。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耳朵却支愣着,听着外边的一举一动。当他听到绿芽喊说商梨出事了,他差一点就从床榻上飞奔出去,问明白到底出了何事。
可就在他快要坐起来时,他脑中突然想起了商梨在马车上说的话,他便又躺了回去,装着没有听到绿芽的喊叫。
“殿下!求殿下见见奴婢吧!夫人出事了。”绿芽仍然在喊着,可是屋内却没有一点动静,她望向两边站着的侍卫,只见他们朝她微微的点点头,示意她:殿下就在寝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