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疑黑衣男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跟踪器,不然的话,怎么每次我一出事他就能准确找到我的位置?
黑衣男仍是那副黑漆漆的打扮,全身上下都捂在皮衣里,也不知道大夏天的会不会捂出痱子来,今天他的口罩上是个卖萌的笑脸,看起来像是14岁小姑娘爱用的颜表情。
对于这种少女系的审美,我实在是欣赏不能。
我问:“你买口罩的时候为啥选这种图案,戴着不觉得别扭吗?”
他笑笑,道:“买的时候没注意,反正买都买了。”……所以他的潜台词居然是不想浪费吗?这种人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节约,总觉得他的人设被颠覆了啊!
“对了,你属猫的吗?为什么走路都没声音?”我实在是被他每次神出鬼没吓到了。
他没搭理我,反而伸手指向我身后的墙壁,我回过头,发现这个废弃车间的墙壁靠近房顶地方有一排气窗,其中一扇气窗的窗叶已经消失不见,看样子他就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他问:“你能爬上去吗?”
我活动着酸痛的手腕,仰头看了看近四米高的窗户,再低头看向空旷的地面……
“……,你觉得,我像是能徒手爬上去的人吗?”我默默看他。
他皱起眉环顾四周,我也跟着环顾四周。
这个空旷的废弃车间里除了摆在正中间的巨大机器,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连刚刚他们搬进来的木头凳子,都又搬走了。
我蹲下来观察房间正中的机器,说:“这个机器好像是被螺丝拧在地上固定死的,搬不了。”
忽然听到耳畔传来扑扑两声轻响,我一扭头,发现黑衣男居然自己蹬上墙,一只手攀住窗户,另一只手对准我的方向张开手掌,说道:“过来,我拉你上来。”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本事,颇有些目瞪口呆。
“你怎么爬上去的?这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上不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哎!上上上,这就来!”
我两步助跑跳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他立刻反手牢牢握住我的右前臂,接着不见他怎么费劲,就轻松地将我拽了上去。
我抓住窗框趴好,思维又开了小差,我问他:“你去健身房练臂力是不是都单手举那种70公斤的大杠铃?”
他隔着口罩轻笑一声,眼睛专注得看向地面的荒草,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一般练臂力都举吉普汽车来着。”
说完,他从窗户上纵身跳下去,落地时屈膝在草丛里打了个滚,接着完好无损地站起身,走到窗户下对我张开双臂。
“跳下来,我接着你。”
“……卧槽,四米高你让我就这么跳!”我后悔刚才出言调戏他了,我还以为他会像上墙时那样,单手把我放下去呢。四米高度,站在上面往下望,腿肚子不由得有点哆嗦。
“不跳我走了。”他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十分轻蔑。
“别啊!你接住我啊!我跳了!”我闭上眼睛,鼓起勇气纵身跳下,只感觉耳畔的风声呼呼而过,接着一双稳健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和后背,我感觉自己在空中横向转了一圈,双脚才落地。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是跳下时脸冲前的方向,而是在黑衣男外侧,正好面对窗户。
——黑人问号脸。
黑衣男解释:“你跳下来的冲力很大,我横向施力缓冲比直接原地楞接住你要省劲儿。”
所以你就抱着我转了一个圈?
一口老血……
废弃工厂后方是一片人工的小树林,种的是枇杷树,这个季节正是长果子的时候,枝繁叶茂,因此这片枇杷树林虽然规模不大,但遮挡视线却足够了。
我们两人踩着荒草直接走进枇杷树林里,然后,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默默离开了工厂。
卧槽,这个逃离废弃工厂的过程简单到我不敢相信!难道不应该是对方察觉不对劲,举着枪追杀过来,接着黑衣男藏在树后举枪回射,一波枪战之后两边都死光光,我活着逃离这里去公路上求助吗?
导演,这个剧本拿错了吧!
并肩走在路上,我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他,但他却伸手随意从路过的树上摘下一颗微黄的枇杷果,递给我说:“吃吗?”
“不吃!”这是别人种的果林,别随便乱摘啊!
明明应该是激动紧张的玩命逃亡,却在他的漫不经心中变成了双人散步……
我走了一会儿,平缓下来心情,终于向他道谢:“谢谢你来救我。”
“呵呵,不客气。”他并不打算跟我聊天,只是把枇杷果拿在手里抛上抛下的玩耍。我怀疑,若不是因为他戴着黑口罩,这颗枇杷果早就进他的肚子里了。
我看着他,问:“接下来去哪里?”
“去陕西。”他说。
我踩到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去陕西?为啥?”
因为现在我家和陈豆芽家暂时都不安全,所以我才这么问了一句,本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会一个暂时避难屋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跨度直接大到陕西省去了……
“我要去陕西找一个东西,”他说,“这段时间不能看着你,你跟我一起去。”
我有点不太明白,听这话的意思,他似乎把救我当成了责任,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也从不曾接触过这些阴谋,他为何突然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从一开始,他就以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虽然行为恶劣,可实际上却帮了我很多忙,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一次次相救。
他偏过头看见我怀疑的目光,轻笑一声,说:“想问就问,别憋出毛病来了。”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看着我,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意味,说:“我叫秦苍。秦朝的秦,苍天的苍。”
“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有人拜托我照顾你。”他这样说道,“你的父母,夏爱国和古淑华的请求,我无法拒绝。”
我瞠目结舌地说:“我爸妈?可是……你不是说,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孩子吗?他们怎么会……”
“那又如何?”他反问道,“不是亲生的,就不是孩子了吗?”
“……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我低下头。
他把手里的枇杷果扔给我,又伸手从一旁树上摘下一个更大更成熟的枇杷果,“别多想,你父母还是爱你的,只不过他们的爱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罢了。”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问:“你去陕西省要找什么?”
他说:“去找麒麟竭。”
“那种药材?”我有点迷惑,“我记得是热带还是亚热带才有的中药药材吧?你跑到陕西去找什么啊?”
“不,我找的不是那种普通的,”他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有灵性的事物存在时间长久后就会成精……我要找的是至少存放千年以上成精了的麒麟竭。”
大哥你醒醒,你仙侠小说看多了吗?
这个话题我实在是接不下去,于是只能再次绞尽脑汁思索新的话题,“额,那我们怎么去陕西?坐火车还是飞机?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在陈豆芽家,得回去取一趟。”
“不能用身份证。”他突然扭过头来,那双狭长的眼睛眯起盯住我,“从现在起,你不能有任何电子身份记录,还嫌自己暴露的不够多吗?”
“呃……抱歉啊,我忘了。”我被他盯得后背开始冒汗,这眼神压迫感十足,比起刘警官犀利的眼神还要可怕。
“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行。”他说完,迈起长腿大步前行,害得我不得不加速迈步,才能跟住他身后。
我们走了大约一刻钟,走出了这片枇杷树林,柏油马路边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云灰色jeep牧马人,车窗上满是灰尘,看起来像是刚从沙尘暴里钻出来似的,车门和车前盖上还能看到不少划痕。
我在江海市路边见过的越野车不少,因为一些土豪喜欢买越野车在城里装酷钓妹,但是这么破的越野车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明明是三四十万的车,却生生展示出了一种上个世纪拖拉机的乡村怀旧风格。
好吧,就算是破成这样的车,我也是买不起的。
秦苍走上前,掏出车钥匙拧了拧,然后对准车门猛踹一脚,车门才“咣当”一下弹开。
“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挂着冷汗爬上副驾驶座,迅速关上车门。
随着油门踩进,发动机开始嗡嗡轰鸣,接着车子以一种极为沉重的姿态上路了。我在副驾驶坐下没有十分钟,就觉得头晕,这辆车的视野很高,一眼望过去周围全是汽车顶,让我很不适应。而且避震很糟糕,明明是普通柏油路却开出了石子路的错觉,再加上整辆车的车架随着路程颠簸在咣咣直响……
我十分担心这车会不会开到一半就散架了。
最重要的是,我的胃开始翻腾。
“秦大哥,我……咳咳,我晕车。”
“……”他从驾驶位转过头来,快速扫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正前方,“车后面有药箱,自己去找找。”
我挣扎着从副驾驶位爬到车后座。
车后面似乎是被改装过,不少地方都露着金属焊接过的痕迹,角落里有一组小柜子,旁边摆着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一些易于保存的食物,一箱矿泉水,车顶两侧的防滚架上则挂着不少登山绳,渔网,还有飞虎爪,车座下横着四五把大小不一的铲子,其中一把让我愣了一下,那是一把半圆筒形铲身,后方露着半截螺旋口的铁铲——洛阳铲。
别人可能不清楚这种铲子的用途,但是作为考古学教授的儿子,我从小没少见这种铲子,它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探土墓葬。
我心底咯噔一下,连头晕都忘记了,只是心底恐慌起来。
我面前这个黑衣男人,难道是一个盗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