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季年华慢条斯理地抻了抻西装的袖子，垂下的眼睫掩去了一丝杀意，他走回到之前的座位上，半晌，屈着的手指蓦然一顿。

“你倒是不缺人陪你吃饭，我这儿才离开没一会儿，又来了别的人？”季年华淡淡地勾了勾唇，朝着雷湛颔首打了个招呼，目光一转，凉凉地落在许灵犀的手腕上，雷湛的手还搭在那里。

他这语气听上去像是漫不经心地打趣，落在旁人耳里，却解读出了讥讽与不悦。

许灵犀轻巧地将手腕从雷湛手里挣脱出来，偏了偏头，笑道：“方才三哥才坐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你跟别的人走了。”

她说到“别的人”的时候，还稍微加重了语气，

雷湛站起来，目光在季年华和许灵犀身上转了几圈，直觉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他顿了一顿，神色自然地开口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这就该走了。”

雷湛走得干脆，留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雷湛对你还挺上心的。”半晌，季年华冷哼一声，话中半分凉薄半分嘲讽，“想必本市商圈这么多名门少爷，许小姐熟识的有不少吧。”

许灵犀抬眼，长而直的睫毛上扬，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衬得她眼底一片清冷：“比不上季少，随随便便都能遇到认识的人，且当着同伴的面，招呼也不打便径自离席。”

她轻笑一声，语气淡淡的：“想必季少对那位女士还挺上心的，竟能如此失礼。”

季年华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隐隐有些愠怒。倏而，他似笑非笑，微微勾起的唇角满含嘲讽，迈着优雅地步子一步步走到许灵犀身后。

“你倒是伶牙俐齿。”

许灵犀微仰起头，矜持地笑笑：“过奖。”

季年华俯下身，长而有力的双手自背后向前伸，撑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他垂首，凑近许灵犀的耳边，低声道：“能言善辩反而显得你太过计较，怎么，心里不痛快？”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情人之间温柔的呢喃，许灵犀心里绷着一根弦，不敢大意。果不其然，季年华嗤笑一声，无情地说：“你可别真的对我有什么不该想的念头，那不会让你好过。”

温热的气息轻呵在耳边，却字字冰凉。

许灵犀身体一僵，尴尬地偏了偏头。

她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礼节性的浅淡笑容，抬起左手，缓缓地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露出半边细腻光滑的脸：“季少，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只不过是——你干什么？”

原本平静从容的解释硬生生转折成了一句惊诧，许灵犀云淡风轻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对季年华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感到十分的棘手。

她方才的话只说到一半的时候，季年华唇畔的讥讽笑意淡了些，眉头微微拢起，骨节分明的手掌一伸，箍住了她的手。

许灵犀还未及时收回的手受制于半空中，袖口松松垮垮地往下落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以及半掩在袖口里的那块手表。

季年华眸光微暗，拉着她的手，目光落在表上，仔细地看了看。

那块手表做工精致，表盘简约大方，低调又不失奢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然而，这是一款男表。

季年华手上的力度不禁大了一些，许灵犀被攥得有些疼，忍不住皱了皱眉。季年华冷淡的眼神对上许灵犀的视线，声线沉稳，毫无起伏：“这表看着有些眼熟。”

许灵犀一怔，脑海中蓦然又想起那一幕，自己被蒙住眼睛，被人压在身下徒劳挣扎着，失手从那人腕上拽下了一块手表。

津江市商圈说大也不大，季年华认识这表的主人也未尝没有可能，可这是她人生中不愿提及的一个耻辱，她怎能让旁人知晓。

许灵犀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一片冰原，语气冷静：“市面上这种款式的表不少，季少怕是记错了。”

季年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眼里像是撒了冰霜，丝毫不予掩饰自己的嫌恶。

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再也没有看那块手表一眼。

尽管他心里已然断定，那便是自己丢失的那块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