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看过你的宣传片,从小学到大学,然后哈佛博士双学位,你的人生简直是一路开挂。”小姑娘的眼神闪着钦佩。
“小小的身体有着巨大的能量,就像小蚂蚁一样,对,就是小蚂蚁!”小姑娘继续说着。
阮溪哑然,这个比喻,她倒并不排斥。
“唉,不许乱说。”小姑娘的妈妈呵斥道,转而看向阮溪一脸愁容。
“你这里有纸笔吗?呵呵,太可爱了,我要画下来。”小姑娘没有理会她妈妈,径直走向阮溪的办公桌。
阮溪起身,微笑着帮她拿了一张a4纸和签字笔说:“很抱歉,我只有这个。”
“谢谢。”小姑娘莞尔一笑,拿过纸笔坐到一旁,低头认真的画了起来。
阮溪没有打扰她,回到沙发上坐下,小姑娘的妈妈眼眶红红的从随身拿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画纸,放在小桌子上。
“看了很多心理医生,没有人能看的好,后来她就抗拒了,但是她却主动想要见你,我也是没办法了,老师和邻居都说她精神有问题,可是,我和她爸爸我们都好好的,虽然我们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也没亏待过她,也没有让她受过什么打击,怎么就变成精神病了呢?”小姑娘的妈妈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阮溪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说:“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了。”
小姑娘妈妈唉声叹气的接过纸巾,阮溪拿起她妈妈放在桌上的画纸。
每一张都画着卡通的小动物,模样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很是生动可爱。阮溪看的津津有味。
小姑娘的妈妈一看到画纸,又是泪流满面,无奈的说:“见到一个人就画这个,喜欢的人画的就是笑脸,不喜欢画的就面目狰狞。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阮溪哑然,看着画纸上一个个有着动物身体,却长着人头的东西,笑着说:“画的很好看呢!”
“你女儿学过画画吗?”阮溪问道。
小姑娘的妈妈摇摇头说:“家里条件一般,我和她爸爸整日忙着上班挣钱,没有钱,也没有时间送她去上各种特长班。”
阮溪惊讶的看了看手里的画,很难相信,小姑娘没有专业学过画画,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赋异禀的人!
“画好了!”小姑娘笑着起身,将手里的画纸递给阮溪,阮溪接过来,洁白的a4纸,黑色签字笔的线条,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修改。
一只黑色的憨态可掬的小蚂蚁,俏皮的跃然纸上,阮溪第一次见自己的笑脸放在一只蚂蚁身上,竟然没有觉得违和。
“你这孩子,医生,你不要生气。”小姑娘的妈妈作势要打她。阮溪笑着阻止道:“大姐,你女儿画的真的很好。”
小姑娘的妈妈有些愣怔,疑惑的看了看阮溪。
“大姐,麻烦您能回避一下吗?我来和你女儿聊聊。”阮溪说。
“聊什么?”小姑娘率先发问。
阮溪微笑的看着她说:“聊聊你的画。”
拉上白色窗帘,阮溪没有想到,看似透明的纱帘,竟然遮住了外面的一切,阮溪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小姑娘。
“我这里只有这个,你不介意吧!”阮溪笑道。
小姑娘耸耸肩膀说:“其实我很随和的,挑剔的都是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阮溪很开心,小姑娘对自己并没有防备。
“很多人,老师,同学,还是我大伯,我爸妈,很多很多。”小姑娘有些黯然。
阮溪拿起画纸看了看说:“这些人脸都是来自和你打过交道的人?”
小姑娘点点头,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为什么配上不同的动物身体?”阮溪问道。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小姑娘忽闪的大眼睛带着微笑。阮溪认真的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说话,笑容也很诚恳。
“你是说,你看到的人就是这样的?”阮溪觉得很好奇,“你看到我的身体也是一只蚂蚁?”
小姑娘点点头。阮溪又问道:“你看到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啊?”
“小绵羊。”小姑娘挥动着双手说:“你难道看不见我黑色的蹄子吗?多可爱。”
阮溪心内滞了滞,随即笑着说:“看见了。”
和小姑娘的对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后已近中午,阮溪略显疲惫的送走母女俩,约好一周后再来一次,吩咐宁宁安排好母女咨询的时间。
阮溪抬头才发现,蓝婷不知道何时已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袭黑色丝质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一副黑寡妇的模样,倚着门框。
“敬业的阮医生,一起去楼下吃个西餐?”她打趣道。
阮溪点头。
七分熟的牛肉是蓝婷的最爱,但是阮溪依旧无法接受,每一次都要求全熟。为此,蓝婷总是嘲笑阮溪,就算在美国再冲刷十年,也没办法洗掉她刻进骨子里的乡土气息。
阮溪懒得理她,反正嘴和胃都在自己身上,当然自己觉得怎么好吃,怎么吃了。
“这个小姑娘问题严重么?”蓝婷问道。
阮溪点点头说:“严重的分裂型幻想症。一般出现这种障碍都是受过很严重的刺激。她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旦失控,也就是精神病范畴了。”
“找出原因了么?”蓝婷切了一块牛排。
阮溪看着略带红血丝的牛肉,打了个冷战:“没,她还是有防备的,小时候还好好的,突然看见的人,都变成人面动物的身体,这肯定不是她自己说的,一夜之间开了天眼。”
“天眼?”蓝婷笑道,“这个小姑娘真逗!小说看多了吧。”
阮溪摇摇头,不置可否:“下次要进行阿米妥面谈。”
“恩,你是医生,你看着安排,但是要让宁宁提前和患者妈妈沟通,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费用。一定摇提前沟通好。”蓝婷认真的说。
阮溪点头,忽然问道:“患者的爸爸呢?”
蓝婷微愣说:“我怎么知道?你没问?”
阮溪没有说话,想起自己和小姑娘面谈时,每一次提起她爸爸,她都岔开话题。阮溪皱了皱眉头,心里闪过小时候爸爸拉着行礼,狠狠推开自己,夺门而出的画面。
眼睛陡然间就酸涩起来,这是她的噩梦,一辈子难以忘怀的噩梦。
吃过午饭,来到蓝婷的休息室简短的休息了一下,阮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正欲离开,蓝婷却睁开眼睛:“不休息了吗?”
“不了,昨晚上睡得早,不困。”阮溪拒绝道。
蓝婷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阮溪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和那个小帅哥,怎么样了?”
“分了!”蓝婷淡定的回答,“不太合适。”
“哦,”阮溪没有很意外,打开门,她悠悠的说道:“学姐,好好的相亲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蓝婷闭着眼嗤笑了一声说:“我不是等着你嘛!”
阮溪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蓝婷缓缓睁开泪水翻滚的眼睛,喃喃的说:“我不是在等你嘛!”
接了第三杯咖啡。阮溪来到窗前,看着外面被乌云遮住的阳光,心情有些沉重,她一直在思考着蓝婷的话。
也许自己对李思齐确实有些过份了,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的患者,而作为医生,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去对待,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她竟然给忘记了。
阮溪有些懊恼,她再三告诫自己,等一会儿见到李思齐,一定要道歉。
走廊上准时的响起了脚步声,阮溪皱了皱眉头,有些紧张的握了握咖啡杯,不停的深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