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寂的命运很坎坷,他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从小生活在孤儿院。这家孤儿院由异能协会出资建设,里面的孤儿绝大多数与协会签有终身协议,选择成为协会的研究品和实验品,拿着不菲的报酬,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在众多孤儿中,金寂不是品学兼优、才华横溢的那一类。相反,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狂性,不止抢过东西,还曾经杀死过同龄的孤儿。
金寂命运的改变是在“青子衿异能天赋”研究项目中,也许是他的天性在助力着他,他成功复制了青子衿的异能天赋。他不断被灌输着接受了很多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知识。
最强异能天赋。
异能界第一高手。
天下第一。
每次想到这些头衔,这些荣誉带着无冕之冠的光辉加诸在他身上时,他连做梦都会笑醒。
他看着那些出身四大家族、不可一世的高手们匍匐在自己脚下,求自己不要杀他们,看着自己的“再生父母”异能协会的高管们噤若寒蝉,束手无策,他听到很多人在传,只有诅咒之母来,才能压制住他的势头。
金寂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和青子衿是同样的满级精神力,同样的异能天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谁能保证他就一定会败给诅咒之母?更何况,诅咒之母早就被异能协会列入黑名单,永久禁入,而她本人现在也已经被封禁在“锁神式”中,属于青子衿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他有时还隐隐期待着他与青子衿来一场惊世之战,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风云榜第一的位置了。
他被关进永沉牢底,他不意外。异能协会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超出他们的控制。
金寂被关进永沉牢底有多半年了,有多少人死在了他手上,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他在这座牢底见过很多,说是人生百态也不为过。
有混吃等死,有奋力一搏,更多的恐惧是在金寂面前才会展露出的。
他还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傻子——舍生取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金寂在他身上没有看到大义凛然,他平静得像一汪水,他明明很年轻,身上却像是带着历史的沉重感。
和寻常的年轻人不太一样……金寂想。
此时距离邱予站到他身前过去了一秒钟,在金寂的诧异还没来得及到达脸上的时候,房间里遽然响起一声低鸣,那是细小而尖锐的物体划过空气摩擦发出的破空音,金寂一瞬间瞳孔微张,在邱予身后五步外,薛吉手里弹射出一道迅如闪电的银光。如果不是光线足,某一角度反射出的光,金寂还很难发现,那是一道几乎难以测量的绞线,比蚕丝还细。
在金寂看到那道光时,绞线已经从薛吉指尖弹射而出,带着惯性旋转了两圈。速度之快,即使看见了,也已来不及做出反应。
金寂没躲,因为那线根本不是朝着他来的,而是薛吉的左侧方向。
那是——原本邱予在的位置。
如果邱予还坐在那里,他会被瞬间绞杀。
金寂看见了,但邱予闭着眼背对着薛吉,没有看见这一幕。他觉察到异常是薛吉突然跳起来,疯了一样在房间里乱转,胳膊不住挥舞着摸索:“邱予!你在哪?邱予?!”
薛吉不是毫无头绪地伸手去探,他的指尖接二连三地弹射出了道道银线,以他为中心在四周挥舞着。数量之多,让看了的人头皮发麻。
“你在哪里?!”薛吉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祥和、友善,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暴戾。
“金寂明明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召回来?他要去的是b区,c区……你凭什么替a区人决定生死?”他喊道,“我好不容易熬到他离开,你就是个煞星!你怎么不去死?”
“说话啊,你别躲!”
邱予没有出声,他已经被惊到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在干什么?
“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拿你没办法。”
此时的薛吉就像一只海胆一样,浑身带刺,他身体周围的上百道银线极具攻击性,碰到就会被他感知。但是他已经偏离了方向,正向房间的另一头摸索过去。
处在一片茫然中的邱予正要出声喊他,忽然肩胛骨一痛,声音被吞了回去。金寂捏住邱予的肩,用力之大,五根指头深深陷进了皮肉里。
就在金寂抓住邱予的时候,更加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被邱予放在方垫上的怀表像是被一只手操纵着从地上弹起,银链剧烈绞动了起来,像是绞带了一样,银坠被掀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把方垫绞得七零八碎,棉花飞得到处都是,最后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银链抽搐了一会后,掉到了地上。
薛吉听见声音,奔了回来,从地上抓起怀表,在链子上摸了摸,他似乎没有摸到想要的,把怀表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又继续在地上四处乱摸。
“邱予?”他轻声问,“金寂前辈?”
没有动静,四周安静得可怕,薛吉努力想分辨出房间里的几道呼吸声,但是传进他耳朵里的只是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脏的擂鼓声。
邱予张了张嘴:“薛吉。”
薛吉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失望至极。
这个时候的邱予只想听薛吉跟他说点什么,他甚至还向薛吉走近了一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金寂捏着他的肩忽然用力一提,将邱予甩了出去,就在邱予的身体刚刚腾空的刹那,他耳边听到一声爆音,在他刚刚站的位置响起。
薛吉四周上百道如同千手观音的银线纷纷倒转,在薛吉身上缠绕数圈,将他裹成了粽子,银线一瞬间全部束紧,陷进肉里。这些绞线没有把他的肉挤变形,而是无声无息地切了进去。霎时,他的衣服、血肉、骨骼,像是被绞肉机绞过的一样,碎成了成百上千块,随着银丝的挥动,在空中飞溅洒落。
“不要!”邱予看到这一幕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撞在墙上,手臂一热,鲜血横流。虽然金寂在第一时间把他甩了出去,可还是被攻击波及,受了不轻的伤。然而他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金寂从他身边走过,一把接住了完好无损的头,头还流着鲜红的血液,让邱予惊骇到无以复加的是,他看到金寂举起它,就像举起一个装满了水的瓶子,仰头就往嘴里灌。
头颅里粘稠的血液顺着脖颈断裂处,流进金寂口中,顺着他的下颌溅到衣服上,金寂丝毫不在乎。他像是饿了很久终于见到食物一样饥渴难耐。
邱予手脚冰凉,血液全部涌到头顶,身体失去重心“咚”地一声坐倒在地上,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金寂近前,用处全身最大的力气,一把拉住金寂,从他手里抢回了薛吉的头。
“薛吉!薛吉!”邱予抱着薛吉的头,把他的脸转过来冲着自己,然而薛吉的面容僵硬,眼睛已经不会转动,大张着直直望着他,“不要,不要死……”
薛吉的眼里像是努力存留的一点神采也消失殆尽了,不知道他在最后时刻渴望着看到什么。
邱予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茫然无知地坐倒在地上,任凭薛吉的头滚落到脚边。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灵魂像是被一阵风卷走,轻轻飘起穿过永沉牢底,回到地面上。灵魂没有停下来,一直在上升,跃上云层,飞过苍茫天际。他从上空向下俯视,看到了永安岛,那片海宁静湛蓝,看到了不生山,那个山谷下面依旧荒芜。
然而那里已经没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