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片刻，三人已经来到洛云笙面前，观他们的穿着长相与九州并无差别，而那环绕周身的乾坤之气则让人倍感熟悉。这时领头的一位虬须大汉看着衍无方，粗犷道：“我要将这两人带走，你没意见吧？”

衍无方闻言眉头一皱，脑海中关于易界的讯息也快速浮现出来。易界是一个临近云苍界的小型界域，其中由易天、易玄、易古三脉构成，这三脉就相当于一个源头的三处分支，代表着易界的全部。

思考瞬间，其余四位掌教也都来到身旁，自知眼前三人不好对付，唯恐衍无方有失。然而这里是墨显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任由对方带走岂不意味着自己怕了，当即衍无方低沉道：“要么带走两具尸体，要么你们一起留下。”

“嗯？我看你这墨显城是不想要了！”虬须大汉声若闷雷震得台下之人耳中嗡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如同怒目金刚一般，虽为修道之人但这脾气倒是十分火爆。

“那你就试试看！”衍无方闻言也是怒不可遏，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烽火气息，台下众人见势不妙纷纷都撤了出去，毕竟五脉之主加上三个神秘先天，这要动起手来必定天翻地覆。

“懒得跟你废话，结阵！”虬须大汉高喝一声，随之乾坤清气冲天如柱，身旁两人会意同出清气与之呼应，霎时乾坤汇道塑形成鼎，交接出最为坚实的三方之势。

一语不合大战开启，转眼五雷台上风云动乱，先天之威震慑八荒，三名易界之人虽在数量上稍逊一筹，却能凭借相互之间的配合与五脉之主不相上下。

顶尖高手的交锋引动最极端的生死碰撞，眨眼间天地失色，山河震荡，这时惊见墨显城中机关启动，周围建筑纷纷移位退散，一道道防护之墙自四面伫立。

而在一旁的洛云笙因之前受虬须大汉相助，如今已经能行动自如了，于是趁着场中局势混乱悄悄将曲风清放了下来，随后背着他急忙往城门口奔去。

待衍无方发觉过来洛云笙早就走远了，在自己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即刻命令其余弟子追了过去，尽管两人已经离开墨显城很远，可体内的伤势让他越来越吃力，没过多久就被五脉弟子追上了。

若是之前，这些对手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功体已被废去大半，能发挥出来的修为十不存一，面对这么多人围杀绝无生机可言。

紧张之刻，四周突然被一阵磅礴剑意笼罩，凌厉无匹的剑气在空中交织如刃，转眼就将前方几人切割成块。冷然间一道落寞身影自林中走出，口中低沉道：“他的命，只能是我的。”

渎命三寻的出现让洛云笙感到意外，愣了一会后顺势又背着曲风清往前奔逃，然而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透过后背能够感受到其心跳也在慢慢减缓。洛云笙一时心急如焚，急忙将那些仅存的真气送入曲风清体内，渐渐的呼吸竟平稳了不少，可终究无法阻止生机的消失。

“你不必白费力气了，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离开之前再陪我说说话吧。你对我身份的事只字未提，看来还是这么信任我。可若是……咳咳，若是我选择完成任务，只怕你已经没命了。”曲风清虚弱的吐露着心声，似是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开口了，只想趁着现在多留下一些痕迹。

然而洛云笙的心绪已经乱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在沉默中不断狂奔，希望可以及时赶回云峰清苑。好在他并不清楚曲风清当日离开的原因，否则这最后一丝亮光也会在复杂的心情下泯灭。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那还是我来说吧。这世间的黑暗是你思想都难以企及的，所以今后可别再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尽管曲风清这般自嘲，但眼中还是有着一抹欣慰，接着又道：“对了，你不是说过要让我重新认识你吗，现在就开始吧……”

听到此语洛云笙心中一颤，想不到当日说的那般潇洒，却在此刻沉重无比。脚下早已不知疲倦，口中不由哽咽道：“在下洛云笙……”不知为何原本想说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或许是难以接受这将成为最后的诀别之语。

曲风清闻言浅笑道：“你这太敷衍了，不过我已都记在心里。我这一生就像是场无根的梦，追寻许久也没有归处，如今总算找到了，这会是场快意的梦……”

“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死！”感受到背上的人越来越虚弱，洛云笙只能不断的安慰着。回忆里的点点滴滴皆化作泪水洒在心头，让每一次心跳都感受到苦涩的滋味，生命的流逝就像无声的叹息，可知却不可闻。

“放心，待天下平靖，你我再话春秋。”曲风清舒眉一笑，吃力的取出腰间玉扇，口中低语道：“饮散歌阑清宵半，风诉柔肠泪成伤。梦里江南无处问，明月何时……”话语未完只闻玉扇坠地之声，原来背上的人已经没了生息，洛云笙恍若未觉收起玉扇后继续前行。

本想如初见时那般洒脱，却只剩下一句遗憾停在耳边，又或许这份遗憾已是圆满—梦里江南依旧在，明月故人心不改。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洛云笙如同一个无魂的人，风往哪里自己就飘向哪里。而背上的人早已变得冰凉，唯独心口还残存着一丝温暖，也许这是对尘世最后的依恋。

忽而空中下起蒙蒙细雨，沾衣湿面也模糊了双眼，其实这双眼从来就不曾清晰过，这条路也从来都不曾坦荡过。此刻他不敢说话，因为害怕无人答应；此刻他也不敢回头，因为那满身风尘让人心痛。

烟雨中，曲风清的身躯倏然化作点点绿光飘然消散，不该存在的梦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不该存在的人却于这红尘中留下一道清风。

这一刻没有多余的痛，也没有多余的泪，只有迷惘的人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天若有情，何来人间沧桑；天若无情，何须吾辈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