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山深处。
此处森林茂密,高约十几丈的青杉树随处可见,遮挡住夏日刺眼的阳光。虽是夏季,但林子中却是凉爽异常。此处人迹罕至,别说是寻常猎户,即便是紫阳观的道士,也不曾将脚步踏入过这密林之中。
只因此地是整个百川大陆的禁地——埋骨地,百川大陆恶名昭著的四大禁地之一。
而此时,一个身影在密林中步履蹒跚,在树林之间穿行。这汉子走路的姿势极为奇怪,仿佛是一个喝多了的醉汉,并不适应自己的双腿。
汉子一身衣服满是破洞,准确的说,那不能算是衣服,只是搭在身上的破布,仿佛风一吹便会支离破碎。脑袋上的头发似乎好久都没有梳洗,扭曲纠结在一起,宛若乱蓬蓬的鸟窝。整个人看上去邋遢至极。
“呱、呱”,这人的脚步声惊起了数只飞鸟。
也不知这鸟是什么品种,身形极大,两翼展开竟有五尺之长,此刻迎风展翅,大有一飞冲天的之势。
汉子停住脚步,慢慢的扭过头,看向刚刚从树上飞起的大鸟。
这汉子长着怎样的一张脸!
幸好此处并没有人,否则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汉子的脸干瘪枯瘦,几乎没有肌肉,几块裸露在外的面骨没有任何皮肤遮挡,数颗黑色的牙齿就那么突兀的裸露在外,有皮肤的地方也仅仅是一层青色面皮,紧紧裹在面骨之上。最让人胆寒的是这汉子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光彩,整个眼珠都是暗淡的灰白色。
此时,那汉子灰白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天上渐渐高飞的飞鸟,喉头“咕噜”一声,似乎咽下了一口口水,没有皮肤的腮骨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汉子伸出枯瘦如爪的右手,对着离他最近的大鸟一抓,那正在竭力高飞的大鸟忽的一顿,犹如一个断线的风筝,毫无征兆的从天上栽落了下来。
汉子伸手接住从天上掉落的大鸟,捧在手中,双手分别扯住大鸟两翼。
“咔嚓”一声,汉子竟将大鸟从中间一分为二。鲜血从汉子手指中漏出,滴滴落在地上。
汉子迫不及待的将大鸟的尸身捧到嘴边大嚼,牙齿与鸟骨的碰撞声让人毛骨悚然,血水顺着汉子没有皮肤遮盖的腮帮洒落在衣服上。
汉子也不理会大鸟身上的羽毛,将这大鸟囫囵吞下,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汉子手上便只有斑斑血迹和一手鸟毛。
“呜、呜”,那汉子发出了满足的声音,手上、脸上都是鸟血,看上去恐怖至极。汉子却并不知道清理,吃完了大鸟,仍是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汉子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眼前。
在汉子的眼前,一块面积极大的空地出现在树林之中。
很难想象,在这块水木丰美的山中竟有如此不毛之地。这片空地周围同样长有参天巨树,只不过这些巨树都已经枯死不知多少年月,黑色的树皮已经碳化如岩石一般,空地上的泥土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者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干涸凝固的血液一般。
暗红色的土地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土地之上寸草不生,没有鲜花、没有绿草,甚至看不到爬行的蚂蚁,在这里,生命仿佛并不存在。
不仅是生命,就连阳光似乎都畏惧这片暗红色的土地,不肯光临这片空地。整个空地上全部都是灰暗的颜色,与青阳山上的生机勃勃形成巨大反差。
寂静,犹如死一般的寂静;绝望,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汉子似乎对着片土地颇为忌惮,在空地边缘踌躇不前。过了好一会,那汉子仿佛下了巨大决心一般,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踏在那暗红色的泥土上。
瞬间,那汉子的身体不自觉的抖动起来,汉子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迅速的把脚收了回来。
“呜、呜”,那汉子摇着脑袋,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古朴朱砂符纸,那符纸之上纂有符文,上面盖着一个龙精虎猛的红印。
符纸看似寻常,却有一股念力蕴含其中。
那汉子将符纸拿出,小心展开,向空地之上掷去。符纸飘在空地之上,蓦地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一团灰烬,飘落在空地之上。
伴随着符纸的燃烧,整个空地竟发出震颤,仿佛有某种禁制被打破。
做完这些,汉子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口中说着毫无意义的音节,犹如婴孩喃喃学语,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那汉子破损的脸上却满是狂热。
好似吟唱了一段繁琐冗长的经文,那汉子在最后结束的时候情绪极为饱满的大喊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整片空地仍是死一般的沉静。
突然,仿佛雨后春笋般,那暗红色的土地开始有东西冒头,那东西生长的速度极快,最初还只是一根竹笋般大小,转眼间就长成莲藕般大小,还在极速的生长,等等,那哪是什么春笋和莲藕,那是一个人的的手臂。
这手臂呈现出不健康的死灰色,没有一点生机,手臂之上清晰可见一处处破损,破损下的筋骨清晰可见。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臂,如同之前伸出的手臂一般,同样残破不堪,筋骨毕现。
那伸出的两只手臂扒住地面上的泥土,甚至可以看到破损之处的筋骨运动,两只手臂同时发力,一个跟之前的汉子容貌相似,同样满身是破洞的“人”从泥土中坐起。
那“人”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暗红色的泥土从头上纷纷扬扬的落下。仿佛还不适应自己的躯体,摇摇晃晃的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嘴里发出一阵咕噜声,像是有些气恼。
“呜、呜”,远道而来的汉子喉咙里发出声音,埋在土里的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汉子缓缓躺下,用两只手撑着再慢慢坐起。
他居然在给那“人”做示范动作!
那“人”有样学样,两只手臂撑着暗红色的地面,那“人”终于靠着双臂的支撑半跪起来,像是一个学步的婴孩一般,那“人”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口中又是发出一阵咕噜声,像是极其兴奋。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这片暗红色的土地上不断有“人”生长出来,一个、两个,足足有数十个“人”出现在空地上,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弥漫在这片空地。
“嗷”。
召唤出这些“人”的“汉子”一声大吼,那些刚刚从土里爬出来的人顺着声音望去,有的“人”还没有站起来,或蹲着,或趴着,都尽力把脑袋转向那“汉子”。
“呜啊哦”,仍是几个简单的音符,那“汉子”向着山林中更深的方向走去,那些“人”开始抓紧从地上蹒跚着站起,如同醉汉般摇晃着跟上那汉子的脚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山林深处走去,惊起深山之中无数飞鸟,扇动着翅膀向山林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