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
苏婳巴掌大的小脸上,透不出一丝生气。
若不是身躯因呼吸的微微起伏,或许更像死人。
忽的,她的柳眉紧紧蹙起,呼吸急促起来。
止不住的疼布满全身……
“爹爹,二姐的脸色怎这般难看?”耳边响起女子担忧的声音。
苏南华望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沉声道:“你二姐……只怕她是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女子低声抽泣的声音响起。
苏婳在疼痛中睁开眼,眼眸因突如其来的光亮袭来,一时无法习惯,只能微微眯起。
可眼前熟悉的床榻物件,散发着香气的木檀……她一惊。
“爹爹,二姐醒了。”是女子略带惊喜的声音。
苏婳因身子虚弱,只能缓缓抬眸,才看清眼前的女子——苏纤。
刘夫人上前,眼底含泪,“醒了就好……”几日守候在床榻前的不休不眠,她的眉间尽显疲倦之态,此刻却是万般惊喜。
苏婳久久失神,她,不是死了吗?
可眼前的人却都是那般真实,这,不是梦……
难道她没死?而是重生……
她忽然为自己的这一猜想而隐约感到雀跃。
她微微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爹爹,娘亲……”
苏南华蹙眉,“月儿,去给你家小姐端水。”
苏纤柔柔道:“爹爹,二姐能醒来,当真是福泽庇佑。”
语毕,眼底带着浅浅笑意望向苏婳。
苏婳只知前世与苏纤并无过多交集,也只淡淡应了一声,“多谢三妹关心。”
苏南华道:“既然婳儿已无大碍,就让她独自休养,月儿,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说罢,屋内众人都应声退了出去。
唯有刘夫人还不忍离去,却只能暗暗回眸望了苏婳几眼,眼底深含担忧。
及至屋内寂静,苏婳道:“月儿,将铜镜拿来。”
月儿应声,将铜镜递上。
苏婳望向映在镜中绝美的人儿,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她……真的重生了……
“月儿,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年份。”她忽的用力攥住月儿的手腕,眼底透出一抹寒光。
“回小姐,是安乾十五年。”月儿答道。
眉头却是紧紧皱起,苏婳力度之大,使她手腕处不免有些生疼。
苏婳松开手,身子一软,果然……
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或许有几分渗人,她望向月儿,道:“方才我弄疼了你,现在可有大碍?”
月儿一愣,随即摇摇头。
她有些受宠若惊,往常,苏婳何尝会这般对她嘘寒问暖?
不知为何,她觉着苏婳的脾性与从前大有不同,而这不同,又无法言说。
半晌,叩门声响起。
苏婳道:“是谁?”
沉稳的声音在门外答道:“回小姐,是奴婢。”
这声音,苏婳怕是最熟悉不过了。
“进来。”她淡淡道。
翠玉与翠珠二人走进屋,恭敬福身。
苏婳的眸光骤然冷却,心底竭力压抑着滔天的恨意。
她呷了口茶,冷淡道:“不知何事?”
翠玉与翠珠抬眸,对上苏婳寒冷的美眸,一时心惊。
又想起赵婉君的嘱托,便道:“回小姐,喝药的时候到了。”
苏婳问道:“什么药?”
月儿在苏婳的耳边低低道:“回小姐,您忘了,您之前每日都要喝滋补汤药的。”
苏婳这才忆起,前世的自己在丞相府时,的确身子虚弱,每日一副药。
世人皆知相府有位病美人,就是苏婳。
“将药端来。”她淡淡道。
翠玉与翠珠刚准备端药,苏婳又抢先一步道:“慢着,月儿,你去。”
“是,小姐。”月儿福身应道。
翠玉与翠珠二人心里有一丝异样,难道苏婳发现了什么?
可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苏婳怎么可能心思缜密,去怀疑她们呢?
毕竟,她对她们一向都是极好的。
然而,这次是她们猜错了。
苏婳道:“既然无事,翠玉与翠珠姑娘,不妨就退下去吧,我如今,还需休养。”
明显的逐客令任谁都能听出,翠玉与翠珠只能顺从退下。
苏婳凝望窗外,正是初春时节。
而自己就是在此时落水,若说只是意外,怕是谁也不信。
毕竟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这次落水,她就会被册封为安兮郡主,与轩辕赫瑄再无交集。
她苦笑,果真还是要遇见轩辕赫瑄的,这场仗,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
细雨丝丝落在街道上,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头银丝的张大夫走进屋,放下药箱,恭敬行礼。
月儿跟在张大夫身后,走到苏婳身旁低声道:“小姐,奴婢看出您对翠玉翠珠有些提防,特意将张大夫请来,防着药中掺东西。”
苏婳微愣,她竟不知,月儿何时如此心思缜密,看向月儿的目光里带着赞许。
月儿浅浅一笑。
苏婳看向张大夫,她对此人是有印象的。
前世,就是此人在她身边精心照料着。
帮她避过一次次下毒陷害,只可惜她当初识人不清,令他最后却也葬身在大火之中。
苏婳抚摸着手上的玉镯,眼眶一时竟泛起了红。
若不是自己太傻,怎会使那些待自己如性命之人白白逝去?
苏婳的心里满是愧疚,却又顾及自己的身份,只能寻常对待。
半晌,苏婳敛下心神,眼底平静道:“张大夫,醒来后我觉着身子有些疲乏,能否替我诊治究竟是何种原因所致?”
这番话的确不假,但她也有自己的心思,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所致,就能查清前世她身子虚弱的真相。
张大夫颔首。
他将一块手帕盖在苏婳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良久,张大夫皱起眉头道:“小姐,我只觉你这脉象紊乱,最近可是误服了药物?”
苏婳柳眉微蹙,缓缓摇头道:“若是药物,只有素来服用的滋补药汤,月儿,将药端来。”
她心里有着淡淡的冷意,果然,药汤一定有问题……
月儿懂了她的意思,随即将药端来。
张大夫嗅了嗅药汤,又将银针放进试了一试。
他抖袖,抚了把白胡子,道:“小姐,这药汤中弥留着麝香味,老夫怀疑,这药中还入了一味麝香。”
苏婳微怔,问道:“那为何之前我请大夫诊治时从未发觉?”
语气里已带了一丝狠意。
“回小姐,麝香的用量很少,几乎看不出来,可若是长期服用,身子就会愈渐虚弱……”
苏婳闻言心寒,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将可使女子绝育的麝香添入她的药中。
想必又是赵婉君的手笔……
原来,自己身子虚弱就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前世的她入了宫却如何也无法怀胎,当初她几度求医无果,因无法给轩辕赫瑄生孕而深深自责,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婉君一早谋划好的。
轩辕赫瑄,想必也是知情的吧。
而自己却一直都在被他们戏耍,从未发觉……
呵,苏婳冷笑,“张大夫,多谢,您先下去吧。”
张大夫欲言又止,“可小姐,这药…”
苏婳淡淡道:“张大夫,后果我心里清楚,劳烦您挂心了,只是我自有分寸,这件事万不可告知于他人。”
张大夫迟疑片刻,终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小姐,那老夫就先退下了,调养身体的药方老夫已写好,还请依照着药方上的药服用,一月余身子便可好转,只是这药却是断不可服用了。”
苏婳颔首,道:“是,自然。”
张大夫退下去,月儿见苏婳脸色难看,不愿与她多说,也只能顺从她的心意在门外守着。
屋内香炉缓缓燃烧着,一片寂静。
苏婳合眼沉思。
按前世的时间算来,如今离进宫面圣的日子只有五日。
若在皇上的面前留下个好印象,顺利被册封为安兮郡主,今后自己的地位就能扶摇直上了。
蓦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月儿轻轻叩门,“小姐,婉君小姐求见。”
苏婳闻言,心中思衬尽数褪去,眼底是陡然冰冷的恨意。
赵婉君,你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是吧……
她道:“让婉君小姐进来。”
赵婉君走进屋,浅蓝儒裙衬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冰肌玉骨。
“妹妹,听闻你落水,姐姐寝食难安,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姐姐日日敲佛诵经,只求你能平安,你醒来可真是佛祖庇佑。”她拭着眼角的泪痕。
她一番说辞让苏婳都险些相信了,可若不是亲眼看到赵婉君阴狠的模样,她苏婳怕是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看的比生命还重的姐妹竟会置自己于死地。
她在心底冷笑。
她道:“多谢姐姐照料,月儿,去给婉君小姐沏茶。”
赵婉君心细如发,见苏婳与自己开始生疏,心底生疑。
这苏婳莫不是察觉了什么?
可她隐藏的明明那般好……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柳叶染成了嫩绿。
苏婳倚在床榻上,添了几分慵懒的意味。
她问道:“姐姐,不知你有何事?”
赵婉君柔柔笑着道:“妹妹,姐姐来只是想问妹妹,皇家宫宴姐姐能否与妹妹一同参加?”
她忐忑着。
而苏婳又迟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