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里，三即多。
在这个面积不大不小的地方，木三月免费住了三年，几乎没怎么缺勤。
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专属记忆。
带不走的东西和回忆，都是冷清池的。
小岚关了电视机，手指着木三月推出房间的行李箱，她存疑的说：“木小姐，你只有一个行李箱？不是要搬家吗？”
在木三月的心里，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不论是不是在流浪。
假使未曾遇见冷清池，说不定自己仍然在芸芸众生里颠沛流离。
“小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得到她的应允，木三月轻咬一下嘴唇，眼睛肿的失去了光彩，犹豫的话语还没振动声带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算了，小岚，我们走吧。”
“木小姐，你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吗？”她再次确认一遍。
“没了。属于我的东西本来就很少。你们先走一步，我马上下去。”
小岚带来的那几个男人，此刻已经在门口候着。其中一个被小岚叫进来，扛起了木三月的行李箱。
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
原地转了一圈，她环顾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这里再也没有木三月的东西，只是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在与不在，又有何异？
钥匙扣上，一个圆圈挂着一大一小两个钥匙，边齿磨得滑滑的，斑斑点点有生锈的痕迹。
它们被放在茶几上，见证木三月的关门离去。
看到楼底下停着的大型搬家卡车，木三月都傻眼了！怀疑是自己眼睛肿到可以放大物体的功能。
“小岚，这个车有点夸张哈？”
她站在大卡车旁边尴尬一笑，“失策了，唉，我还以为搬家会有很多东西呢。不过没关系，你坐我车，行李已经放在后备箱了。”她的手掌拍了一下大卡车，敛容说：“这个大家伙交给他们几个就行。”
后视镜里的画面越来越小，直到拐出小区，木三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眷念这个地方。
“木小姐，我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蒽？”
她侧着脸，等待小岚发问。
“你和胡姐怎么认识的啊？跟了胡姐好几年，我从没有见她如此关心过一个人。我也是第一次被指派搬家这种小事，很纳闷。而且……你们俩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额……木小姐，你别误会啊，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一个是周旋于上流社会的白富美，一个是底层社会的农家女。
任谁都会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结识的。
木三月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小岚的问题，反而问起她来：“小岚，胡姐没有亲朋好友吗？她的眼神里总有一抹孤独。”
车子紧急制动，刹车皮摩擦声特别刺耳。
由于向前的惯性，木三月的身体猛然前倾，这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她吓到破胆。
“啊！”
信号灯上黄灯闪烁，车子轻微振动，明显感到车子即将朝前行驶的力。
本以为沉默会维持到下车，但小岚开口了。
她的语气很平稳，像开在直行宽敞道路上的车一样稳：“她经商是因为没有了家人，经商后也慢慢没了朋友。”
“胡姐不应该认识很多人，结交很多朋友吗？没有了家人？怎么会这样？”
外表光鲜亮丽的胡姐，让木三月难以移开视线的始终是那双埋藏着许多故事的眼，不见它流泪，唯见它笑得心碎。
小岚抿嘴，迟疑了一会儿，做了两次深呼吸，说：“具体的内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胡姐大学期间经历了家庭变故，辍学回家经商。我是她招的第一批职员，后来被提拔成特助。”
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木三月如此，胡水佚如此。
陌生的小区环境，让木三月有些无所适从。
小岚带她到了新的住处。
家具一应俱全，全都盖着透明的防尘罩子。
“小岚，这里我一个人住有点大了吧？这里之前有人住过吗？”
“这是胡姐创业那会儿住的地方，不是特别大吧，也就一室一厅。现在她住胡家别墅，这里弃用好久了。而且距离你工作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交通也方便。装修家具都是现成的，还是挺好的。”
卧室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是一些必需的家具。
唯一突兀的就是一架靠墙的钢琴，铺着一块白色的绸缎，上面绣着香槟色玫瑰花的图样。
木三月将行李靠在房门口，“小岚，胡姐很会弹钢琴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生活必需品都给你准备好了，应该啥都不缺。还有，胡姐说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对了，这是钥匙，给你。”
木三月接过钥匙，握在手心的感觉，说不出的滋味。
“小岚，真是不好意思，周末还麻烦你帮忙。这里我自己收拾收拾就行了，我看你频繁盯着手表，别让对方等太久，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一想到胡姐曾经住过这里，木三月顿时有了安全感。
以一个最舒适的“大”字型躺在床上，她合上了肿疼的双眼。
似梦非梦中，她宛然听到了钢琴曲，旋律如此婉转悠扬，一阵阵莫名的悲伤划过那串整齐的黑白键……
手提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木三月瞧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果断拒接。
与此同此，一条短信弹框跳到界面前：三月，我是牧牧，这是我的新号码。
刚看完这条短信，对方又再一次打过来，“喂，三月，我是牧牧。”
的确是牧牧的声音，她又重新躺下，闭着眼睛说：“我听出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你忘记啦？我工作调到这边来了。你什么时候款待我一下啊？你如今好歹也是网络红人、职场新秀，不会连顿饭都不舍得请好姐妹吃吧？刚好今晚我休息，出来见个面吧。”
木三月的朋友，用一只手数都绰绰有余。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约自己，还是最好的朋友牧牧，即便累到不行，还是爽快答应。
“好吧，你想去哪里吃饭？”
“喂，不是吧？你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居然来问我这个新人？你决定吧，我没意见啊，反正是你付钱。”
一个城市的温度，并不取决于逗留时间的长短。
初涉这座城市，那时候她刚刚十八岁。
十八岁的时候，她有青春痘、有齐刘海，但没有少女的天真烂漫。
“牧牧，我不怎么逛街，也不知道哪里好吃。要不，我带你去我公司旁边的餐馆吃吧？”
对方牛头不对马嘴，问了句：“你说的是叶氏？”
“嗯，在学校的时候吃食堂，工作了就吃工作餐。叶氏旁边的餐馆，品种多，味道还不错，我已经习惯吃了。”
牧牧那边没了声音。
“喂，喂……牧牧，你在听吗？”
“哦，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窗外的阳光正好，木三月拉开卧室的香槟色窗帘，视野还不错，可以看得很远。
简单打扫了一下，这个小家看上去简单却不低俗，室内装修低调奢华有内涵。
横躺在沙发上，木三月望着天花板发呆，头顶上的吊灯像一朵绽放的香槟色玫瑰花，洒下的光柔和不刺眼，浪漫而温馨。
香槟玫瑰，在这个屋子内随处可见，沙发、吊灯、壁纸、钢琴……
她差点忘记和牧牧晚上的约会。
洗头洗澡搞好都差不多到时间了，她简单画了个淡妆，眼影掩盖住还有些微肿的眼睛，拿起包就急匆匆的出门。
“三月，我在这里！”
她还没走到餐厅，牧牧就在马路边喊。
迟到的木三月尴尬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下午事情比较多，迟到了一点时间。我们进去吃饭吧。”
牧牧拖住她，不想进去的样子。
“三月，我……不想在这里吃。要不，我们去逛街吧，买衣服去。”
“可是你不饿吗？”
“到街上买小吃就行了，晚上不能吃太多，我要减肥。哎呀，走吧，我想买新衣服……”
晚上逛街的人还真不少，摩肩接踵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群冲散掉。
牧牧一直挽着木三月的胳膊，紧紧黏在一起像连体胎。
“你到底要买什么衣服啊？这么一直走好累的。要不我们进一个店里看看吧，你找几件衣服试穿也行啊。”
双腿开始有了酸疼的感受，木三月才催着牧牧随便进一个店里歇歇脚。
“唉，三月，你看，那里是婚纱店诶！我想去试试婚纱，好不好嘛。”
离过一次婚的牧牧，对婚纱的热情只增不减，这让木三月有些惊讶。
也许是上一次婚姻不幸福，她才会这么想要再一次穿上美丽的婚纱吧？
“牧牧，我们两个女的去试婚纱有点不妥吧？一般不都是要结婚的男女一起去试婚纱的啊？虽然我没结果结过婚，但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管木三月抗拒，牧牧已经把她拖进了婚纱店。
店员有礼貌的招待：“欢迎观临！你们两位是闺蜜吧？请问哪位结婚呢？我们这边根据您的身材、脸型，帮您推荐款式。”
木三月看到店里的沙发，连忙坐了下去。
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这条漫长的街，像走在沙漠里一样。
牧牧邪笑了一下，指着沙发上的木三月，向店员回了一句：“我们俩结婚。”
几个店员面面相觑，原来是“特殊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