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你终于来了。”
抬头望向从铁闸门外走进来的方露白,换下身上警服,只穿着便装的陈局长,笑得莞尔自如。
含蓄地从头到脚约略地,方露白端详了一番从前的顶头上司,看到年过半百的其眉宇间虽然面带几分颓唐疲惫之态,在自己这个昔日的下属面前,倒也难得地没有多少身陷囹圄的窘迫感,心下讶然。
又自其话语里,听出几分成竹在胸的自信,不由得微微扬眉道:“陈局…哦,现在你解除了职务,不能这样称呼你了。陈沣,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
“是的,你肯定会来,因为你想要抓到老大,所以你不得不来。”
己经受组织部正式下达解除所有职务和警衔处分,且限制人身自由,接受内部调查的陈局长脸上,不见半分因方露白直呼其名而气恼羞愤的迹象,仍旧沉静淡定。
“你们抓住的女人,是团伙里的骨干份子,对老大忠心耿耿,不会轻易背弃,而老大生性多疑,并不轻易与等闲小喽罗直接接触,投降落网的幺狗,只怕对于老大的情况,了解还不如我多。”
话音刚落地,就见方露白俊美而年轻的脸上果然一如其所愿,流露出极大兴趣的表情:“此前我曾监听你和团伙里人称三姐的女人的对话,似乎你与老大之间渊源颇深?”
“恐怕你真正想问的是,我是否如那个女人所讲的那样,为了抢占老大爱人,而下手陷害过老大本人吧!”
听出他话语中暗藏的弦外之音,陈局长毫不犹豫地点破道:“关于这点,我不承认,也的确没有做过,小方,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不是能用非黑即白的道理说得通的。我和老大之间的牵扯,你不妨就当是一个故事来听。”
于是在陈局长接下来的叙述里,方露白不仅知道了老大的真名,还弄明白了老大为何会如此谙熟警方的办案手法,具备强大的反侦查能力的缘故。
原因无它,一切皆由于曾经的老大,也是一名出色的警察,原名叫做陈新,与陈局长不仅是警校同学,论来还多了一重较之旁人要亲密得多的关系,他们是未出五服的同宗本家兄弟,受这么一个关系影响,两人自然而然地要比其他人更要好些。
陈新聪明伶俐,反应灵敏又能言善辩,加之还自小在担任武术教练的父亲薰陶底下习武,身手不俗,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前途很被导师们看好。
还未正式毕业,就己经被省厅的缉毒组内定了,和当时表现平平,离校以后,只能从基层小员警干起的陈沣,日后的陈局长截然相反。
但命运之神就像是和两人开了玩笑那样,从警校正式毕业之后,兄弟二人各自发展不满两年,在县区警局稳打稳扎的陈沣就突闻陈新被省厅踢了出来,下放到乡镇派出所的消息。
后来再三打听,陈沣才从其他同学的嘴里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在省厅缉毒组工作,经验不足,又心高气傲的陈新就因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不听前辈劝告,出现严重失误,导致卧底的同志身份败露被害,行动失败。
而陈新本人因为这个打击,几近于前途尽毁,意志消沉,不思进取地终日闷闷不乐、借酒消愁。
说到此处,方露白见到曾是一局之长的陈沣脸上,在追忆这段过去的时侯,尽是怀念的神态,便改了本来想要开口插话,劝其直奔主题,先交待清楚什么时候和陈新勾结在一起的想法,继续耐着性子,保持安静,听其讲述下去。
陈新被下放到派出所以后不久,又因频频出错被停职,开始和一些社会上的涉黑人员来往。
不仅如此,陈新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来借钱,借的金额也并不大,陈沣没有拒绝,可随着陈新借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数额越来越大,陈沣就对陈新借钱的用处有所怀疑。
通过找陈新当时同居的女友马娟询问,才知道曾经是一名缉毒警察的陈新,竟不知从什么时侯染上了毒瘾,并为了满足其日益加重的毒瘾才四处拆东墙、补西墙的四处疯狂借钱。
初得知陈新居然自曝自弃,沦落到这样不堪地步的时侯,顾念彼此的多年兄弟情谊和马娟的苦苦哀求。
陈沣几次三番苦口婆心地想用对其好言相劝,不再向其借钱,联同马娟一起切断其与社会闲杂人员的来往,强制送其到戒毒中心等方法,阻止陈新往歪路上越走越深,希望能凭一己之力,把陈新拉回到正途。
然而两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不仅没能使受身上遭遇和毒瘾影响,性情大变,愈来愈多疑偏激的陈新幡然醒悟,反而令其思疑起时常联络的两人,是否己秘密勾搭成奸,共同背叛了自己。
思忆到此处,陈沣苦笑着朝方露白讲道:“那个时侯的我尚且年轻,比你现在的年纪还小些,也像你一样对工作和生活满怀期待,做事却不如你稳妥,心急于帮助昔日兄弟脱离苦海,倒不防帮人不成,自己反倒染了一身腥,洗也洗不白。”
语罢,也不待他回应,又自顾接着讲述下去;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只会越种越深,拔不出来。
时时处处暗地倍加留心两人的日常来往,被猜忌日夜折磨得非常难受的陈新皆未能发现任何端倪,察觉到马娟身体出现了怀孕的症状后,在吸食了海洛因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马娟动手逼问。
马娟承受不住陈新的拷打,只好顺从其意违心承认下和陈沣那莫虚有的所谓奸情,自诩遭到爱人和兄弟同时背叛的陈新终于证实了心里的恶意揣测,不禁暴跳如雷,当即就操刀要去与昔日的好兄弟拼命。
却受吸食海洛因的影响错认了目标,铸下大错,造成人命被抓获,以故意伤害罪入狱,最终被判处予二十五年监禁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