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亡齿寒。这是她对自己名字最好的解释。
她一生下来,爹不疼,妈不爱。
她五岁的时候,亲爹不养,亲妈不要。
她十五岁的时候,养父打骂,养母讥讽。
于是中考过后,她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年的乡下,临江县白水镇。
下火车之后,出了火车站就感觉这里和临江县完全不一样。比起乡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宽阔的街道,云集的商铺,来往的车辆无一不显示这里的繁华。
她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从小营养就跟不上她还能长到一米七,脸蛋更是白皙美丽,身材比例绝对是同龄人里突出的。她想没有那两个人的基因或许她真的无法考到市里的高中-----南都高中。南都大学的附属高中,也是唯一一所把高中设立在大学校园里的。那里的学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里有钱的富二代,一种就是成绩特别好破格录取的穷人,然而她是属于后者。
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的养父冷嘲热讽的开口“你以为你考上了就能读?你做梦。”
“你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爹不疼妈不爱,爹不养妈不要,丢来这个乡下一待就是十年。”养母冷潮热讽的语气带着些幸灾乐祸。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又要养我?”伊唇反唇相讥,满脸的无奈和不屑,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悲伤。
“你以为我爸妈想养你?要不是当初你爸妈给了二十万块我爸妈才不会养着你?”林超是养父母的儿子,从小就和她不对盘,从她来到这个家,林超只会变着法的欺负她。
“二十万?我倒是不知道我原来值这么多钱。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有说让你赶我走吗?”伊唇冷笑。
“你不信我也不逼你,当初你母亲给了二十万说养你到十五岁。现在二十万用的差不多了,你要是还想读书,自己想办法!”林父冷哼一声。
“就算是乡下也实行了九年义务教育,我小学到初三根本没花多少钱,二十万怎么就花完了?”
“这些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还好意思问我钱去哪了?”林母尖叫起来,语气刻薄。
她突然没了话,就是这样。跟乡下人讲道理完全行不通,尤其是见钱眼开的白眼狼更是无法交流。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怪不得现在活得好的过得好的都是有钱人,农村人有几个能够翻身的?
终归到底,眼界太浅。
“你们确定赶我走?我要是走了以后你们从那两人那里再也得不到一分钱!想清楚了?”她冷眼看着这一家人,有些好笑。笑他们的可悲,也笑自己的犯贱,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谈判,给自己留点退路。
林父林母一脸的讽刺笑容,眼里满是算计。林超坐没坐相一副淫荡的表情,她知道他从上初一开始就想上她,而且不止一次设计她让她难堪。看那长满青春痘的脸她都在怀疑那是不是传染,她开始后悔这么些年跟这家人喝的是同一口井里的水。
林思突然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像极了她妈跟周围邻居吵架时候的样子,并不是很漂亮的脸有些黑,她站起身仰着头不满的嚷嚷“怎么,还想赖在我家不走啊?你要不要脸,你就是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继续呆在这儿?你不是考上市里高中了么?拿着你的通知书快滚。”
这果然是一家人,林父林母不知道是见好就收还是觉得她根本没了价值,一脸的不悦,连最后的谈判也直接判了死刑。转身进了她住了快十年的房间,收拾东西,别人赶她,她真没必要赖着不走。就算现在城乡建设步上正轨,她待在白水镇真的没什么出头日。
“我们家的东西你一样都别想带走。”林思冲进来夺过她手里的蓝色卫衣。
有了林思的“帮忙”,到最后她能带走的衣服就三件,裤子就身上穿的一条蓝色牛仔裤。
还好她中考完了之后去临江县做了三个月兼职,有三千块钱留着,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脚往哪里伸,手往哪里攀。
收回思绪,她勾起唇角,这人生太狗血了。走出火车站,她背了一个红色的书包,书包里是她的通知书,衣服和除去火车票两百块之后余下的两千八百块钱。
她沿着公交站牌找寻她印象中的公交,途径一公交站牌处,有人为不排队上车打起来了,她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城市人,哪怕农村人去水井边挑水也是排队的,这些所谓的城市人高素质的人也会不排队,还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大打出手。再看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制止,都冷眼旁观这场斗殴。司机不耐烦的按了一下喇叭,后面的人开始催促“上不上车啊?”“不上车就让开”“就是,赶时间呢”……七嘴八舌的催促和不耐烦轰然炸开,她摇摇头走开继续寻找她要坐的公交车,那通知书里一起寄过来的地图上明确说明,她得坐225路车直接到南都大学东门。
她等车的时候,前面的是一个比她矮小半个头的姑娘,中长整齐的头发随意披散,面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中仿佛有光,那是对陌生城市的好奇和期待还夹杂着小心翼翼。她捡起前面的人因为推动行李袋而落下的通知书,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玉凝。临江县玉水镇的人。距离她生活的白水镇有三个小时车程。
"谢谢你!"前面的女孩子回头,一脸羞涩的看着伊唇,朝她不好意的伸出手。
伊唇打量面前的人一眼,大眼睛,眉毛有些浓黑,鼻梁高挺,中分发式。身穿一件蓝色格子衬衣和水洗白的牛仔裤,哦,还有一双已经明显泛黄的白布鞋。长相绝对是上乘,气质绝对是自卑懦弱,让人莫名觉得烦躁。
手指夹着通知书递到她手里"玉凝?临江县玉水镇人。你是南高的新生?"语气不咸不淡,眉眼精致,气质冷淡疏离,不好接触。
"嗯!"玉凝笑着点头"你也是南高新生?"语气有些谦卑,表情满是期待。
"伊唇。"伊唇面无表情回答,似乎并没有因为玉凝的期待而松懈半分,其实她是不爱交朋友的,无论男女。
"你就是那个第一名"玉凝满脸崇拜的看着伊唇。虽然不知道伊唇从哪里来,但是她的气质是她没有的,她想要和优秀的人做朋友。
"你也不错,能考第二名。"其实她查过南高的录取名单,如果没记错,她去临江县网吧查南高录取过线名单的时候,玉凝就坐在她旁边,也在查录取名单。
车子来了,她俩上了公交以后被人群冲散在两边,互相看不见。
伊唇第二次见到玉凝是她俩办了入学以后,同时去政教处递交申请住校外的申请表,原因都是因为住校每年要多花1000的住宿费。伊唇是没钱交,玉凝是不愿意住校。
从政教处出来,玉凝拖着行李箱从后面跑过来叫住伊唇"伊唇,你是不是要租房子?"
伊唇回头看着玉凝,眉头蹙紧,不喜欢玉凝这样自来熟的性格,更不喜欢她那小心翼翼满脸期待的笑容。
"我们好像不是一个班,我在高一二十一班,我看见你的申请表上填的高一二十二班。我想我们一起租房子可以各自省一半房租……"玉凝摸不清伊唇的性格,更不知道这样突然的好感会不会吓到伊唇,看见伊唇不耐烦的模样玉凝脸上满是红晕,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她抓着行李袋的手收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越来越小。
伊唇突然对这个周身充满自卑的女孩有了一些好感,也许她开始相信缘分这东西了,知道她孤单,所以送了这么个人来到她身边给她作伴,既然能省房租,勉强是能接受的。
"好啊。一起租房子!"伊唇无所谓的回答,玉凝猛然抬起头,一脸欣喜,不可置信的看着伊唇,似乎很意外伊唇能答应。
"我们不用找,我有个小伙伴在南都市打工,他给我联系了这学校附近的房子,一个月600块,这样我们每人就三百……"玉凝开始喋喋不休,说着那个房子的情况。伊唇第一次觉得话多的女生还有些可爱,玉凝话多,却不像之前初中班上那些女生娇柔做作,于是她心里对玉凝又多一些好感。
"穆克。"刚走出南都大学的校门,玉凝就朝着一个靠在摩托车上的人叫了一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伊唇原本做好准备等他们抱头痛哭一场诉说五年不见的想念,可是那个叫做穆克的男生只是伸手拍了拍玉凝的肩膀"长高了不少!"表情自然,丝毫没有要喜极而泣的样子。
"穆克,这是我朋友。她和我一起租房子,这样我每个月就可以省下来300。"玉凝高兴的拉着伊唇推到穆克面前介绍,伊唇只是淡淡的看了穆克一眼,点头全是打了招呼便退到一边不说话。
穆克打量了伊唇几眼,眼神带有不善。把玉凝拉到一边小声问"她是哪里人?你不了解就和她一起租房子?"
"她是白水镇的,而且她就在我们隔壁班,是南高这次新生里面的第一名呢。"
穆克不再说话,继续打量伊唇。伊唇感觉有视线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她身上,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孩子,瓜子脸,柳叶眉,眼窝比一般人深陷一些,鼻梁高挺,小巧薄唇,身高和她差不多,头顶丸子头,身穿黑色吊带连衣短裙,脚踩一双人字拖。眼神凌厉还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妖媚,媚眼如丝,伊唇瞬间想到这个词。这绝对是她见过所有的女孩子中长得最漂亮最精致最有气质的女孩子。
"穆克?"女孩看见穆克,挑了一下眉,嘴角勾起痞气的笑容,那模样像极了混迹临江县街头的小太妹。因为,她化了烟熏妆,看起来非但没有让人恶心反而觉得很惊艳。
"宫大小姐也考上南都了?"穆克语气揶揄,看上去他们应该很熟。
"考不上我也能进南高。谁让我有个有钱爹呢"女孩语气嘲讽,略微带着些调侃,脸色却微微带了些挑衅,那是很多有钱人天生而来的高贵感,让人莫名觉得很反感。伊唇刚刚的一点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最近帝豪南都生意不好,宫大小姐晚上要不要挥金如土救济救济咱哥几个啊?"穆克说的是玩笑话,只有宫沫听出来了,南都市谁不知道帝豪南都,出了名的声色场所,赌场,酒吧,夜总会,溜冰场,餐厅,酒店合一体的高消费场所,那能生意不好?才是有鬼。
"本小姐今天没空!"女孩说着便踩着人字拖慢悠悠的离开了,走远了还能看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替她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的后车门。伊唇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被送出去,她如今应该也是有司机送来南都市报道的吧!
"走吧,带你们去地方!"穆克递给玉凝一个安全帽,把自己的安全帽递给伊唇的时候伊唇摆了摆手说不用,穆克也不强求,径自上了车,把玉凝的行李袋放在胸前的油箱上面,玉凝坐中间,伊唇就坐在后面。摩托车一阵轰鸣,快速离开南都大学东门。
到了目的地,伊唇看见的是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外带一个八平米的厨房,卫生间是共用的。这栋楼有五层楼,每层楼只有一个厕所,一层有二十间房。伊唇和玉凝都没什么意见,便交了第一个月房租,算是住下了。穆克本来要请她们吃饭,可是临时有事便嘱咐玉凝几句离开了。
她们一起收拾了屋子,放好各自的东西之后,便开始盘算着买一些生活用品。
"那个,伊唇。我……我……"玉凝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桌子旁数着手里一大把零钱的伊唇,半天也没把一句话说完。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伊唇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玉凝接触下来发现她好像不会高兴,也不会生气,就像一个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就连说话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不高不低,不急不缓。
"我交了学费和房租以后就只剩下100块钱了……"玉凝声音很小,伊唇注意听才听见她的话。
学费一千三百块钱,还没算以后得补课费,资料费。伊唇的两千八百块钱交了学费后还剩一千五百块钱,足够买下简单的生活用品还够支撑两人一个月的伙食费"这次买生活用品我出钱,第一个月伙食费我也包了。不过,我们得去找兼职,不然我们饿不死也会被南高赶出来。"
玉凝忙不迭的点头"谢谢,等我做兼职有了钱我会还你的。"
时间一晃过去两天,伊唇在一家台球室做兼职,说白了就是陪人打台球,一天去一个半小时,一个月老板给她1000块钱。玉凝就在一家奶茶店卖奶茶,一天两小时,一个月800块钱。伊唇的一千五百块钱买了她们两人需要用的生活用品之后还给她们两人一人买了一套衣服,最后就只剩下八百块钱。索性,南高开学之后发了两套夏天的校服,一套冬天的校服。也够替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