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似有天意,燕然望着黑衣人时,黑衣人恰好转过头来,也是一眼便望见了人群外的燕然。黑衣人露出一丝讥诮的微笑,手中长弓缓缓抬起,竟是拉弓引箭瞄准了燕然。
殿门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阵哗然,人人拔刀抽剑,严阵以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有人高声呼道,“大伙儿小心,那厮又要放箭啦!”,也有人呼道,“那厮能有多少箭枝?大伙儿并肩子上啊,乱刀剁了他,雁荡山可是重重有赏!”
衣襟飘飞,人声鼎沸,殿门下群雄如同锅里滚开的沸水,登时骚动起来,却又隐隐分为几大派系,各据一方,仍是将殿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黑衣人心神牢牢系在燕然身上,竟是视殿门下群雄如无物,纹丝不动,置之不理。
燕然亦是紧张万分,此地离殿门不过二三十丈远,以此人箭术,以此人神力,这一箭射来,必定雷霆万钧,必定一击致命!他也是拔出长刀,全神戒备,死死盯住黑衣人,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
全无敌冷眼旁观,一脸鄙夷,不屑地哂道:“怎么?与那人有仇?有老子在此,你怕他作甚!”,燕然不答,兀自紧张兮兮的,头上竟是渗出几滴冷汗来。
全无敌更是不悦,冷哼一声,屈指弹出两道真气,正打在燕然双腿环跳穴上。燕然“哎哟”一声,身形顿了一顿,双腿酸麻,不自禁地坐了下来。
黑衣人受燕然气机所引,心念一动,一支长箭已是石破天惊般的呼啸射来!那箭射来好快!燕然一阵心悸,无奈双腿仍是酸麻着,只得坐在椅上抬刀格挡。
全无敌也是大意了,浑没想过这箭矢射来竟是如此迅疾如此威猛,此时也无暇再拔剑,遂伸手向那射来的箭矢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全无敌瞅得分明,真气贯聚右掌,一把抓住那流星飞火般的箭矢!箭矢上附有一正一反两股真气,一拉一扯之间螺旋回转,全无敌抓在掌中竟是嗤嗤作响,呼之欲出!全无敌暴喝一声,真气倾吐,这才按捺住箭身,“啪”的一声轻响,将箭杆折作两段!
全无敌也是凛然变色,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竟是被箭身擦出一道白痕,所幸全无敌真气充沛,握的又是箭杆,倒也没破皮受伤。全无敌举起半截箭杆,瞥眼望去,只见那箭镞下,刻有一个小小的“雷”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全无敌森然问道:“此人是谁?箭法如此不俗!”,燕然依然盯着殿门上的黑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便是雷!方才许前辈已然说过,他便是与虞思思一道盗走青龙印的雷!”
全无敌失了些颜面,但自重身份,不屑出头再与那后辈争个高低,只是在一旁默默生着闷气,许茂才却上下打量着燕然,突然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昨日与那虞思思一道在那梁溪楼上?”
燕然点点头,“正是,昨日那女子便是在我面前被这黑衣人射杀!可叹那女子临死前还执迷不悔,仍是对这黑衣人一片痴情。”
黑衣人一箭即出,殿门下众人顿时如同热油炸开了锅。见机快者顺着门柱、矮墙向殿门上爬去;轻功高者腾空跃起,在空中几个转折,也是向黑衣人掠过,更有无数袖箭、飞刀、铁蒺藜朝天呼啸发出。
无奈殿门高达三丈,诸多暗器飞镖只是徒长声势而已。只有几名悍不畏死的轻功高妙者,几番起伏后倒是眼瞅着便要攀上殿门。
黑衣人不慌不忙,一面观察着全场形势,一面张弓搭箭连珠箭发。转瞬间,便是一连射出七支箭矢!只听得空中几声凄厉的哀嚎,黑衣人箭无虚发已是射落七名汉子!众人大惊,慌忙停滞不前,均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地狱杀神一般的黑衣人!
黑衣人拉满弓弦,持箭环顾全场,冷声喝道:“擅上殿门者,杀无赦!”,其势不可一世,望之状若天神!众人为他气势所摄,更畏惧他神鬼辟易的箭术,一时竟无一人再往上前,几名爬墙欲上殿门的汉子更是不声不响退了下去。一时间,全场寂静,诡异至极,场面顿时又胶着起来。
一个人,一张弓,七支箭,便震慑住了殿门下这一两百人!
全无敌冷冷望去,见黑衣人稳如泰山,傲然挺立在殿门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殿门下横七竖八躺着一二十具尸体,想是众人围攻过多次,只不过被黑衣人的绝世箭术击退了一次又一次。
反观身旁的燕然,虽然天资脱俗,洒脱不羁,较之黑衣人,终还是少了一股悍勇之气!一念至此,全无敌拍案叹道:“此子冷酷霸冽,骄横跋扈,以一己之力拒东南武林两百余人,大丈夫生当如是!三年不死,可晋宗师之境!”
眼看着殿门上下又成对峙之局,黑衣人暂且无暇他顾,燕然总算放松了一些。却听到许茂才忽问道:“听闻虞思思便是死在公子身边,敢问她临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燕然一愣,转头看看许茂才,见其仍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眼神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热切之意。于是便有些反感,冷声回道:“萍水相逢,你觉得她会对我说什么?”
许茂才眼神紧逼,“昨日江湖上便是传开了,虞思思并没有将青龙印交与这黑衣人,而是藏在一个隐秘之处。临死前她却是将它下落告诉了公子你!”
燕然洒然一笑,“竟有这种事情?倘若我知道青龙印下落,我何不尽快去将它据为己有?反而误打误撞闯了桃花林,成了这位全大师的一名囚徒!”
许茂才直视着燕然的眼睛,燕然坦坦荡荡,心底无私,自然也就无所畏惧地与之对望。许茂才倒闪开了眼神,“这位公子,许某可以信你,可是其他人会信吗?倘若许某大喝一声,昨日梁溪楼上那少年在此,你信不信殿门前这两百来号人会生撕了你!”
燕然正待反言相讥,却听到全无敌冷笑一声,阴恻恻地插口接道:“许兄,老子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你是何居心?烦请划下道来,老子一应接着!”
许茂才摇摇头,“全兄,此事与你有何关系,你又何必横插一杆子?许某与谢愿齐多年知交,这青龙印许某定是要帮老友拿回去!”
话音未落,许茂才已是暴起发难。只见他手腕一翻,整个馄饨担子霍地冲全无敌砸去!全无敌早有防备,猛地拔出长剑,将那馄饨担子削成两半!却不想那担儿上还有一锅热汤,受剑气所震荡,一整锅沸水“哗啦啦”地直泼下来,全无敌只得闪身避过。
许茂才足尖在地上一点,人已似出膛炮弹一般,挥拳杀往燕然。燕然临危不惧,原地一个转身,反手一刀便是迎了上去。
燕然的刀法是燕大都督亲传,最重料敌机先,气势如虹,此时却见许茂才的拳头虚虚实实,残影连连,这一刀竟不知劈往何处,只得横刀胸前,护住自身门户为先。
许茂才一拳打在燕然刀身,真气迸发,竟是将燕然连人带刀一拳打飞一丈开外!燕然如遭雷噬,只觉得心头上仿似一记重锤霍然锤过,终是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全无敌勃然大怒,“老子带着的人你也敢打!猪油蒙了心么?”,也不见他作什么姿态,人已是旱地拔葱,腾空而起,一蓬剑光犹如夜空中的烟火,初时只是星星点点,倏地已是万树灯火,电掣星驰般地向许茂才席卷而去!
许茂才不敢大意,抖擞精神,也是挥拳如风,竭力硬接着这漫天剑雨。但人力终有穷尽时,剑魔之剑却是无穷无尽,顷刻间,已是招架不及。许茂才连中数剑,不由惊得魂飞魄散,慌乱间抓起身边一方木桌,径直往那剑雨中投去。
剑气激荡,木桌倏地四分五裂,但许茂才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但听他惊惶地大叫道:“各位,梁溪楼上那小子也在此处,莫让他跑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