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银票进了口袋,岂还有不放人的道理?
王哥紧了进胸口衣襟,回头重又将那人拖起,凶神恶煞道:“今日算你运气好,若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来骗吃骗喝,老子准打死你!”
“兄弟们,走!”
一顿警告后,还不忘朝他身侧地面狠狠啐下两口,算是拖这臭白脸的福,不仅讨回了银票,还能有结余的分给弟兄们吃喝,否则断不会叫他轻易逃过去!
待那些人悻悻离去后,人群也看完热闹渐渐散开。那男子捂着被打伤的下颌,挣扎着想起身。
云舒对其不道德的行径心存不满,所以极想一走了之,但见他疼痛落魄的德行,又不忍听之任之,便上前扶了那人起来。
“不劳尊驾...不劳尊驾...”
那人一脸窘相的推拒着,身上的浅粉粗布早已滚得满是尘垢,领口也被王哥拉扯的没了样子,松垮垮的垂在胸前真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直至二人相对而立,云舒才真正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仅仅用她方才对王哥所描述之言,怕是不能很好的概括他的娇艳美好...
云舒第一次用形容女子的词来形容一个男子。
说他娇艳,是因为他的肤色透白毫无瑕疵,而眼底口唇这些皮肤细薄的部位,又会隐隐透出些娇嫩的粉红...
除了嘴角渗血,下颌处有些青紫,一张冠玉似的的脸似将每个毛孔都打上了精致的烙印。
狭长的媚眼如丝,不经意看向云舒时,里头灌着的满满都是柔情似水,再稍一转眸便给人以小鹿般清澈无辜的感觉,不得不说既可怜又撩人...
难为他生来得了男儿身,却偏偏要与女子争相斗艳,即便让这一派桃色招摇至无数女子眼中,也定会是明珠生晕,宛若春晓芙蓉一般旖旎艳丽...
“嘶...”
云舒见他两道秀眉拂烟斜长,淡淡蹙着,正抬起袖子去掖唇角的血渍,又因牵动了伤口痛得微吸一口凉气...
也许他不知自己半遮半露的胸膛有多性感诱惑,几缕汗湿了的发丝贴在颈间,被他慌乱整理领口的一瞬掩了开去...
放眼望去,整个人便像从无数纯情少女梦中走出来春闺良人...只可惜一身简朴破败,略煞风景...
粗粗收拾好仪表,那人才敢作揖致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云舒盯着他看了许久,在他启齿时还在垂涎他那两片嫣红柔软的薄唇...
“公子!公子...”
人群散开后敏柔得以凑上来,却不想云舒看这劳心伤财的货色看出了神。
被敏柔这么一唤,云舒方缓过来,继而小脸不争气窜红:“既然事情已经了了,在下...在下便告辞了...”
云舒尴尬的扯着敏柔转身逃离,又听那人在后头急急道:“恩人且慢!”
“兄台...还有什么话说...”
只见男子俯身显得颇有诚意,“不知恩人高姓大名,府落何处,得恩人不嫌暮白质素如蒲柳,暮白愿充恩人后府之一...”
“啊?你...你说什么呢你!”敏柔抬袖掩口显露女儿姿态,无法容忍男子的调侃,一时间又羞又气,“市井之徒,真真是有伤风化!”
“恩人...”
云舒对上他无辜的小鹿眼,有那么一刻想将自己拍死!
方才只是想着要恶心王哥,让他尽快拿钱走人,才瞎说自己有断袖之癖,怎知这男子竟识别不出,还当真了...
难不成,眼前的是真正有特殊癖好的主儿?
她可以想象自己笑的有多难堪,“兄台言重...方才...我...我情急之下胡编乱造,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兄台...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编乱造...”男子垂眸,眼波流转间变得复杂起来,“暮白自知恩人并非那种人,方才...也不过是为了搪塞那糊涂鬼...”
“糊涂鬼...兄台是指王哥?”
“王哥他...早就厌极了我,恨不能早些时日将我赶出这流连坊...我...”
顿了一下,男子卷翘的长睫被失落感波及,“罢了...都是命...今日劳恩人出手相救,只是那些银钱...暮白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上来...”
云舒辨不清男子与那王哥间的恩怨,眼见他如此落寞的神色,全然不像王哥口中那个白吃白喝,又玩弄姑娘的小白脸...
“兄台不必太在意,世道本是无常的,在下并不知兄台遭遇何种境况,只愿往后兄台能够远离是非之地,寻一处清净地过活...”
“世道无常,也是注定要受伤的...那...好吧...”
云舒不知他是否将忠告听了进去,见他在那儿自我絮絮了两句,又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恩人所言甚是,承蒙恩人搭救,暮白无以为报,可否邀恩人进坊一叙,想来能解恩人心头疑惑...”
“这...”
“公子!这无赖才被打出来,现下又要进去!怕不是被打傻了吧!”
“敏柔!别乱说话...”
“恩人不愿意?”
“啊...不是!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云舒其实非常想拒绝,从王哥口中她不是没听懂流连坊是什么地方,既能吃喝又能与女子玩乐,可不是活脱脱一个青楼妓院...
起初与她们搭讪的油脸男人也说了,此处是卖花的场所...女人如花...做的自然就是买卖“花朵”的生意了!她可真是后知后觉...
若早些走了,不至于遇见这男子,现下也不会在情面与现实中两相为难...
男子瞧出云舒面上的抵触情绪,是因为不好驳了自己的面,才说违心的话,即便如此,他也坚持要将云舒请进去。
“既如此,那恩人便先请。”
“好...有劳兄台带路...”
敏柔瞧不上男子泼皮之态,现在还妄想与云舒相对而饮,她怎能容他!
“公子!公子!不如...不如改日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们...”
“无妨,你若是不愿进去,便在外头等我。”
“公子,他...哎...公子等等我!”
不理会敏柔几度纠结,云舒径自随着男子朝流连坊内走去。
夜间的流连坊灯火通明,从外向里瞧仿若白日一样喧嚣光亮,云舒不知与她相隔不足百步的坊内雅居中,夫君沈栖迟正与另一个女子哀怨纠缠着,她更不知自己正在沉进的,是一个深不可测,又权欲纵横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