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皇帝。
鹤田矢一关掉保险,手腕一翻,高硬度的钢化塑料枪柄狠狠地砸在陈泰鼎的脑门上,陈泰鼎身子一晃,顿时感到一阵目眩,赶紧双手扶额,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手腕。
“你是疯子吗……”
陈泰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耳朵就被鹤田矢一一把揪住。鹤田矢一揪着耳朵把陈泰鼎的脑袋提起来,痛得陈泰鼎仰起脑袋整个身子跟着鹤田矢一的手往上提,为了防止脑门上的血顺着流到眼睛里,陈泰鼎只好把眼睛闭上些。
“再说一遍,我们是代替上帝来审判你的,在上帝面前你还以为自己是鼎爷吗?”鹤田矢一熟练地打开保险,把黑洞洞的枪口重新抵在陈泰鼎的太阳穴上,“现在开始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说或者说慢了我就开枪。我不开玩笑的。”
房间里很静,陈泰鼎狼狈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看不到抵在自己左太阳穴上的枪管,但是他能听到鹤田矢一的手指与扳机的摩挲声,这种声音通过冰冷的金属枪管和颅骨传到陈泰鼎的脑部神经,震得他身子一颤。
“别想着拿外面的人威胁我,如果你敢开口叫喊的话,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我一定把这颗子弹送进你的大脑。”鹤田矢一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陈泰鼎咧了咧嘴,他不敢说话了。他知道这两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只希望他们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只要他知道他就会说的,他现在只想尽快把这两个疯子打发走。
“你以前是在什么地方混的?”鹤田樱雨问。
“黄大仙。慈云山。”陈泰鼎哆哆嗦嗦地回答,“我开了一个公司,那天你们见到的就是集中办公楼。”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要听更以前的。”鹤田樱雨静静地看着陈泰鼎。
鹤田矢一扳起陈泰鼎的光头使得他正对着鹤田樱雨,然后用力按在陈泰鼎的眉骨上强迫他睁大眼睛。
陈泰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更以前的”指的是多久以前。
“你确定只说这么多?没有要补充的么?”鹤田樱雨叹口气,摇摇头,满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鹤田矢一再次扬起枪柄狠狠地砸在陈泰鼎的太阳穴上,这次鹤田矢一连保险都懒得关。要知道这样子枪很容易走火的。
陈泰鼎眼前一黑,差点往前栽倒。
“我想听你说更以前的,有吗?”鹤田樱雨再次幽幽地问。
“有有有,别打,别打,我说……”陈泰鼎一颗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我最早走上这条道的时候也是因为家穷,那时候我还小,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
鹤田矢一一个爆栗敲在陈泰鼎的脑门上,“我们不是要听你的出道史,再往后一点。”
“直接说九龙城寨。”鹤田樱雨端起啤酒呷了一口。
“是是是,说九龙城寨。”陈泰鼎咽口唾沫,努力歪着头以防止脑门伤口上的血流到眼睛里,“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时候的九龙城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带,城寨里面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城寨里面有一套自己的基本秩序,而这秩序是由江湖上几位地位最高的话事人制定的。”
“九龙城里地位最高的就是那些话事人吗?”鹤田樱雨插嘴。
“差不多是这样,城寨里面比较大的势力有五个,都是掌握了城寨里的水、赌、毒和花档的,这些势力的老大们会定期聚在一起开会。因为他们手里都掌握着别人没有的资源,所以就形成了制衡,谁也吞不掉谁。不过在这些话事人上面,还有几位老人,他们平时不会发号施令,可是他们一旦出席某一个会议并且说话,那所有人就都要遵守。这些老人都是各势力集团上一辈或者上上一辈的重要人物,他们辈分很高,就连话事人在他们面前也要毕恭毕敬……”
“别铺垫了,直接说你自己。”鹤田矢一不耐烦了。
“是是是,马上就说到我了。”陈泰鼎跪得难受,两只手撑在地上,接着说,“我最早是在赌档做伙计,开始那几年就是做个记账收账的下手活儿,后来熬了五六年才出头,开始跟着我大哥和上面的人打交道。再后来我遇见了边爷,边爷在城寨里的势力很大,据说城寨里有超过一半的毒.品生意都是经边爷的手交易的,大概是因为我做事机灵利落,再加上那时候正年轻气盛有点身手比较对边爷胃口,所以边爷就叫我跟他做了……”
鹤田樱雨听到这里,摆摆手打断陈泰鼎,她站起身来走到陈泰鼎身边,蹲下来看着陈泰鼎的眼睛,“边爷收你,是因为什么?什么机灵利落年轻气盛你再说一遍?”
“那时候我确实挺气盛的,虽然……”不知道鹤田樱雨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陈泰鼎本能地感觉自己的回答不是这凶神恶煞般的女人想要听到的答案,知趣地闭上了嘴。
“本来想听你检讨检讨的,结果你这家伙是在讲自己的光荣史吗?好吧,你漏掉的那些东西我给你补上,你听我说的对不对?”鹤田樱雨凑近陈泰鼎,两个人的鼻子几乎要挨上了,“你原来在赌档,后来颇有实力的边爷有意整合城寨里的赌档生意,可是作为对头,你大哥拒绝了边爷的谈判请求。于是边爷找到你让你做掉大哥,并且承诺事成之后让你取代大哥的位置。然后你就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大哥。”
陈泰鼎心里一阵发毛,那些他本以为早已随尘埃一起被时间尘封起来的罪恶往事,现在从鹤田樱雨的双唇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陈泰鼎不明白眼前这两个人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事,他忽然感到自己是透明的,在这两个人面前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在江湖生涯早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陈泰鼎,在这一刻真正感觉的了恐怖。
鹤田樱雨没有理会陈泰鼎那张因为恐惧而变形的面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取代你原来的大哥后,你已经不满足只做赌档的生意,因为你发现最赚钱的其实是毒.档,可是毒.档是边爷的摇钱树,你很清楚边爷不会让任何人跟他来分这棵树上的果子。于是你暗中摸上了城寨里的另一股势力——牙佬的线。你故伎重演联合牙佬做掉了边爷,瓜分了部分毒.档生意。后来边爷上面的高层,也就是那些真正在城寨里有辈分有话事权的老人们追究下来,你又把谋杀边爷的罪行全推到牙佬一个人身上,并且以一个正义的复仇者的形象联合高层搞掉了牙佬,然后你顺利取得高层们的信任正式挤入九龙城寨的管理层。这就是你的发家史,我没说错吧?”
陈泰鼎脊背上阵阵发抖,他感到一股冷汗顺着自己的脊椎流下来,面对鹤田樱雨的质问,他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靠着背叛和出卖一步一步往上爬,你这样的人都能耀武扬威地活到现在,上帝如果不是睡着了,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上帝。”鹤田矢一握枪的手紧了一下,陈泰鼎误以为他要扣动扳机,下意识地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不要怀疑我们的上帝,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太多了,上帝他老人家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世界上有多少罪恶,就应该有多少上帝。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有正义感的人啊!”鹤田樱雨站起来拍着胸脯义正辞严。
“我们算是正义的人吗?”鹤田矢一扭头问鹤田樱雨。
鹤田樱雨愣了一下,想了想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摇摇头,“好像不算。”随即又补充道,“再怎么也比这家伙强,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社团出了分内的力,跟他这种满身罪恶的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们有足够的资格审判他。”
鹤田矢一看着已经站到茶几上的鹤田樱雨,感觉她像一个蹩脚的演员。鹤田矢一觉得鹤田樱雨有些入戏太深了,于是他提醒道,“这一环节就到这里吧,赶紧办正事。”
“我这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嘛!”鹤田樱雨从茶几上跳下来,“吓唬吓唬这家伙,不然他不怕我们。”
刚刚还瑟瑟发抖的陈泰鼎听到两个人旁若无人神经兮兮的对话忽然崩溃了,他以为这两个人挖出他的罪恶历史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报,没想到只是为了吓唬自己,吓唬就算了,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两个神经病。
陈泰鼎在心里暗骂脏话。
“好了,现在我以上帝之名问你,魏邵望的那批军火是不是经你介绍搞到的?”
“是。”
“是谁在卖?”
两个神经病大费周章还是要问这个情报。老鼎已经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再和这两个精力充沛的神经病玩下去了,他只想快点站起来,现在这个跪姿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几乎快要撑不住摔倒在地。
“是星星社的老鬼。”
“老鬼?那就是骆颖思了?”神经病姐姐和弟弟相互对视一眼。
老鼎的身子晃了一晃,向后栽倒,他终于坚持不住了。
“走吧!看来我们需要去找那个小丫头谈一谈了。”鹤田樱雨穿好外套,对着浴室门上镶嵌着的玉石玻璃梳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可不是小丫头,那女人我见过,比你还要鬼一些。”鹤田矢一把昏迷的老鼎拖进卧室的大床上,揪过被子来给他盖好。
“不管怎么说,我们需要和她谈一谈啦!”鹤田樱雨正准备以她一贯的轻盈打开门,看到已经整理好衣服,手里端着消毒托盘的鹤田矢一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鹤田樱雨伸出食指,指向窗户。
鹤田矢一顿时泄了气,扭头走向窗户,他本来想跟姐姐埋怨几句的,但是这时候鹤田樱雨已经推开门,所以他只好做了一个“why”的口型,下一刻消失在窗口。
“快!快进去,那个服务生是杀手,他要杀了鼎爷!”鹤田樱雨的尖叫声在楼廊里响起。本来就感到疑惑的保镖率先冲进房间,其余的人蜂拥跟上,鹤田樱雨像一条逆水而游的鱼快步走出了夜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