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什么?说不定就真的活着?但如果死了呢?姑娘你是不是就会埋怨我们赶去的不及时,才害了你的父母?”
顾湮埋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依然固执地开口:“如果不是云小姐这般,这般为难,或许此刻我父母就已经被救出来了”
云时听到这话,虽然上一世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是每次听到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她缓缓说道:“姑娘你还真是喜欢颠倒是非,反正无论怎么做,只要你父母死了,就是我们见死不救或是搭救不及时的缘故。其实,你只是不能接受,你的父母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才急于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一对手无寸铁的老人是怎么才能拖住凶残的流寇?”上一世顾湮就时常做噩梦,有时会说些对不起父母的梦话。
顾湮脑海里闪过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以及喷涌而出的鲜血。跑,湮儿,跑,孱弱的父母朝她喊道。
顾湮捂着不住往下淌的眼泪,哀痛且悲鸣:“你就不肯救救他们吗?”
冥顽不灵。
云时不耐烦地开口道:“姑娘,我话只说一遍,第一,你父母生死不明,而且很大程度已经死于流寇手中。第二,我们这车队里老老少少不在少数,流寇少说也有几百人,我们根本不会赔着这么多人的安危去和流寇拼杀。第三,正规大量的军队稍后几日便会到达北境驱逐流寇,你不然就收拾好包袱藏好等待救援,当然也可以只身前去营救你父母,随你高兴。”
顾湮低声嘟囔:“我一个人不是送死去吗?”
“对,就是送死,但你让我们去,同样也是送死,送的性命更多罢了。”云时顿了顿也不想和她再纠缠了,直接吩咐顾将军出发。
“云小姐,你不能这么走了,你这样,你这样和杀人凶手有何区别。”顾湮扒拉着车窗,眼里只余一张冷漠的侧脸。
扶柳忍了许久,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一掌将顾湮推下马车。
顾影对顾湮原本的那点怜悯早已被她磨得一干二净,皱着眉头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车队照常行驶。
顾湮趴在道路的一旁,马车扬起的灰尘呛得她不住咳嗽,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露出怨毒:总有一天我顾湮一定要给把这云家小姐踩在脚下,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乔镇郊外,刘老头正弯着腰用手扒拉着草药,他是乔镇的赤脚大夫,平日里就靠走街串巷替人看点小病维持生计,一大把年纪无儿无女,每日都到这郊外荒地挖着草药。
如果知道这天会被人抓走,刘老头说什么也不会大冷天地冒着大雪来挖草药。
抓他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大汉,看样子也是练家子的,虎背熊腰,一把抓过他几个飞蹬就将他扔到了一辆马车前。刘老头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瞧,嗬,这马车前还围着五六名黑衣护卫。
“壮士,我无儿无女,更无几个钱的,你们抓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几名护卫犹如冰雕一般矗立在马车旁,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更别说回他一句话了。唯有抓他来的汉子半跪在马车前面无表情地禀报:“少主,大夫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明明是被你抓来的,刘老头心中腹诽。黑衣汉子扬起肃杀的剑眉,冰冷的眸子瞪着他低声道:“我家少主受了点皮外伤,你既然大夫就好生包扎,如果出了什么事,小心你的命。”
刘老头心中一颤,自是知道这些人是狠角色,说得出必做的到,也不敢耽搁,在黑衣大汉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一股浓厚的血腥扑鼻而来,刘老头被这股刺鼻的味道熏的晕头转向,等稳下心神一瞧,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背对着他斜靠着看不清容貌,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仿若仙女下凡,刘老头不禁看呆了。
“你是大夫对吧,燕……公子受了点伤,你快替他包扎包扎。”少女的秀眉微蹙,声音犹如泊泊泉水,清澈动听。
刘老头回过神来,缓缓走到少年面前,仔细探查了伤口,嚯,这可不是一点小伤,腹部被什么弓箭一般的利器贯穿,伤口正潺潺地流血,月白的外袍沾染了大片血渍。
刘老头惊觉人命关天也不敢大意,按照土法子先用热水泡过的剪子剪去袍子,再敷上止血的草药,包上几层绵软的白布。
“我只能暂时给他止住血,要想彻底治疗还是到镇上找济世堂的大夫。”刘老头收拾着药箱嘱咐着,不经意抬眼,瞬间愣了。
他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少年,白皙地近乎透明的皮肤,墨黑的云眉长及入鬓,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微微颤动着。
男生女相,非富即贵。
刘老头这般震动,少女不悦地轻抚着少年的伤口,冷冷地对着马车外的守卫说道:“快送这大夫回城去罢。”说完,便来人将刘老头拉下了马车。
偌大的马车里,只余他们两人。
“你看你,老是让人心疼。”少女抚着渗血的伤口不住淌泪。
少年闻言睁开眼,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印着少女清丽的面容,良久轻声道:“回去罢,兰溪。”
兰溪轻轻搂住少年精瘦的腰,将头贴到少年滚烫的胸膛,听着心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哭腔回道:“你相信我,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少年望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唇角露出些许笑纹,眼底确是一片清冷。
“信人则伤,我不信人。”他如是道。
华灯初上,云时站在客栈楼阁的窗台望着这秀美的北境小镇,在零星的灯火的映衬下,整个乔镇显得寂静和清冷,云时顿时有一种萧瑟的孤寂感。
夜晚的寒风吹乱她一头墨黑的长发,扶柳担心她伤寒入体,便上前为她披上一件厚重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