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沉沉的悍雷沿屋脊滚落,雕花床上拱起的一团被子蠕动,女人喘着气,男人正在卖力。惨白的闪电刺破窗户纸,把屋里所有物件都拉扯出个鬼魅的影子。
弄了许久,女人忽然喊了一声:“讨厌,到底怎么了?”说着,从被褥里冒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与半个光溜溜的香肩。
“不知道怎么搞的,有点心神不宁。”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顶开被子,扯了扯半褪的衣衫坐起。
女人水蛇一样从后背缠上他:“怎么了?”
男人摸着她滑不溜秋的胳膊:“也不知道老三得手没有。”
女人嗤声,突然间就意兴阑珊地滚回被子里去了:“连个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都降不住,往后还能指望他干点什么?”
“你别小看阿索,她被老四那怪物从小养到大,谁知道会什么妖法。”男人轻拍大腿,似有点后悔的意思,“这事不该让老三一个人去办——怎么着,也得拖老二下水。”
想了想那个连舌头都没捋直的老二,别家长媳金氏朝床顶翻了个大白眼,心道那才真是个废物点心。
别三月忧心忡忡地把挂在帐子上的一枚黄符摘到手里,放到耳边听了一阵,然后嘀咕:“怎么半天都没出声了?”疑心它信号不好,于是晃了两晃,依旧没声。
金氏支颐打了个香喷喷的哈欠:“你操什么心呢,她就是会妖法,这几日也该饿脱了。不就是拔根舌头,又不是要了她命。”
“倒也是。”别三月垂头想想媳妇的话在理,把黄符往旁一丢,重新钻进被子,捧起金氏雪白的脚丫舔上一口,“还是我媳妇聪明,亲一个。”
金氏被他弄得浑身发痒,“咯咯咯”笑着挠住他的头发,扬起脖子溢出个舒坦的低吟,突然胆大包天地来了句:“要我说,干脆弄死得了,斩草除根。”
正忙于吞吐的别三月吓一跳,悉悉索索就顺她身体爬了上去,正色道:“阿索是老四的半条命,她死了,没人能好过。”
“拔她一根舌头,就能让我们好过?”金氏把他一把摁到胸上,眼里划过曼妙春光,“反正都不好过,先折他只胳膊再说。”
“唔……”
“等这胳膊长成翅膀,可就来不及了。”
“……”
夜里打了半宿的雷,老天爷跟得了肺痨似的咯了半天,却不见一滴雨。
绕着荒屋转了不下四五圈的别十二月终于一鼓作气跨进篱笆门,顶开松垮垮的窗户,打算先观察“俘虏”的情况。刚巧一个闷雷打下,把他吓得一哆嗦,窗户“啪叽”又给合上了。他紧张地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冒冷汗,不经意从窗棱上扒拉下一张符,定眼看了看,正是老大别三月从高人手中求得的锁音符。
这锁音符是仙门法符,包含一张正符,若干从符。正符贴在这间房子里,只要是这房子里的声音,便都被锁住,只有手上握有从符的人才能听得到里头的声响。正符刚才就贴在窗框上,至于从符,自然是他跟别三月一人一张了。
锁音符能不能去邪祟保平安,别十二月没底,总之算张符,能够聊胜于无。他那张从符被丢在自己屋里没带出来,这张正符就不打算贴回去了。拿手摸了摸,“啪嗒”一声,终于有雨掉在了符上。
不过这雨,手感不大对。
黏稠。
别十二月揉揉眼睛,“啪嗒”又是一滴,这才看清了,符上的哪里是雨,分明是两滴红彤彤的鲜血,晕在黄纸朱砂符文上,片刻就把整张符给氤了个面目全非。
“血……血……”别十二月的脸色陡然惨白,正要抬头看,脖子下一空,眼中天旋地转,竟是整个头颅从颈子滚落,“咚”一声,掉进了这荒园的衰草堆里。
他身首分离,尖叫从口中溢出刺破电闪雷鸣的夜空,惊得别家庄上上下下头皮齐齐一炸,便回归死寂。
金氏正颠鸾:“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