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历来是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这个新年对余芳全家人来说,过得比以往有差别也更隆重。乐乐一放寒假,余芳就让伍家平把姥爷接回家来,她把姥爷每种处方药的服用时间和剂量都记在本子上,手机设置闹钟到点就督促姥爷吃药。为了不让姥爷难堪,她买了一大箱成人纸尿裤,以备不时之需。姥爷剪头修脚泡桑拿的差事伍家平统统包圆了,每天下午他和乐乐一起带着姥爷去小区广场上晒暖儿遛弯;文老太安心要把这个年过得热闹红火,拿出绝活做了年糕、炸酥肉、炸丸子、卤煮以及各色蒸碗,光是饺子馅就准备了四种,馋得乐乐天天围着厨房滴溜溜转,天天有家人和美食陪伴的梁天佑心情舒畅胃口奇好,一个农历新年过下来,他就胖了七八斤,脸圆了一圈。
初八正式上班,余芳不得不把姥爷送回养老院,但凡她有点空闲或是婆婆做了好吃的好喝的,她必定一趟趟往养老院跑,即便是在工作时间,只要养老院办公室来个电话,不是通报姥爷有个头疼脑热就是告诉她姥爷擅自离院晚饭时间仍未归,她撂下手里的活儿跟同事打个招呼就往外跑。一次,两次,n次,余芳在单位的早退、迟到、上班时间开小差现象越来越频繁,图书盘点、录入乃至交接等业务均出现过纰漏,终于被领导看不过去提溜到办公室,彻头彻脑训了她一顿,当月奖金扣除,写份检查,以观后效。余芳自从工作以来,还没遭遇如此境地,以她要强的性格,当然不肯跟人诉苦博同情,心下委屈是难免的,幽怨是挥之不去的,她又不是靠购物、旅行、逛吃逛吃来发泄减压的伍宝,凡事含在胸口心下,日复一日,抑郁胸闷情志不舒,两肋之下偶有隐痛之感,她没太当回事,只去药店买了两盒逍遥丸服用疏导一下而已。
比余芳更抑郁怨闷的是文根英,儿子升职一事被她无意搅黄,在理智上她坚信自己没做错什么,但从情感出发她替儿子感到惋惜和不平,她知道自己一个外地老太太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一直鼓励儿子再努力一下再坚持一下,是人才总能派上用场的。儿子的事急不来,但女儿的事却不能不急!年前年后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她电话几次把伍宝叫来,就差大刑伺候了才让伍宝招供出她离婚的原因来。气急败坏的文根英先礼后兵,先苦劝后威逼,几次三番督促伍宝把黄小尊叫过来赶紧去复婚。伍宝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尽各种借口敷衍老妈,得过且过的做她的单身贵族。
这天傍晚,伍宝在小提琴教室上了一整天的课,送走最后一班学生,铁打的女艺术家即刻浑身散了架,她恹恹地交代了助教几句当值注意事项,就拎起包包出门了。等电梯的时间,伍宝掏出手机准备上个大众点评、窝窝团之类的找找附近美食,离婚后她一个人的午餐和晚餐都靠手机里这些app给帮忙指引解决了。伍宝打开手机,赫然看到有9个未接电话,一个房屋中介的,一个商演经纪人的,一个老妈的,其余6个全是黄小尊的,她的大拇指比大脑反应快了0.03秒,惯性点了下黄小尊的号码,电话拨出几秒迅速被挂断,她自嘲一句:“伍大小姐,您已经不是黄夫人了,没有义务随叫随到。”
伍宝话音刚落,黄小尊的电话再次追来。伍宝迈进电梯,听任来电铃声唱个不停,丝毫没有接听的意思。她一路踩着来电铃声出电梯进地库,左拐,右转,来到一辆红色甲壳虫车停泊的车位前,开锁上车,突然从车后蹿出一条黑影,直奔伍宝而来。伍宝吓得一声尖叫,继续拎起包包砸向黑影,黑影抱头躲闪:“别打了,是我!你要谋杀亲夫啊!”伍宝并没住手,反而打得更凶:“黄小尊,你能不能换个高大上一点的出现模式?再这样偷偷摸摸一惊一乍的,小心哪天我把你狗脑子给打出来!”
黄小尊被伍宝打得拿甲壳虫车当掩体迂回躲闪,他边躲闪边研究这车:“亲爱滴,你真不愧是特级技师的亲老婆,颇得我真传,选车的水准我给你打85分,甲壳虫的复古车型、品牌文化跟你挺配的, 2.0t直喷涡轮增压发动机的优点是提速快、噪音小,适合急性子、浮夸的你,这车配置了定速巡航、esp电子稳定程序、外视镜电动加热、弯道照明雾灯、防眩目内后视镜、自动双区空调、前排坐椅加热和前后驻车雷达……”
伍宝根本没心思听他这通炫技,喝止道:“黄小尊,你还要不要脸?第一,咱俩离婚了,我是你前妻!第二,为了庆祝离婚快乐,这车不过是我闭着眼睛选的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而已!我算是活明白了,女人嫁给一个生活品味、经济能力、心智发育等各方面都比自己low几个档次的男人,就等于是自甘堕落and自虐,离婚就是胜利大逃亡,就是重获新生,就是瞬间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我如果还跟着你瞎混日子的话,别说买车了,买个车轱辘我都得20年分期付款!第三,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闪一边去,好狗不挡道!”
黄小尊被伍宝的伶牙俐齿给揶揄得差点背过气去,眼见着伍宝趾高气扬上车绝情绝义要离开,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一咬牙扑倒甲壳虫的引擎盖上,隔着车前脸儿的挡风玻璃冲前妻笑脸哀求:“老婆,哦不,前妻大人,伍老师,宝宝美女,今天是我爸妈结婚二十九周年纪念日,俩老顽童在家忙活了两天做了一桌子的满汉全席,命令我接你回家开‘爬梯’呢!我爸妈压根不知道咱俩离了,你说这个时候跟他们说这事算是十恶不赦吧,因此,所以,但是,劳驾您跟我回家接着演出恩爱戏吧。”
伍宝踩着油门拉着手刹,车子轰满了油一窜一窜往前拱,引擎盖上的黄小尊被甩的着实招架无力,伍宝很受用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黄小尊,落下车窗探头答复他:“你肩膀上长得是人脑还是猪脑?刚离婚那会儿为了平稳过渡,也为了耳根子清净,咱俩达成协议暂且纸里包住火,接下来正赶上过年,为了家泰民安,我才配合你经常回家露个脸蹭顿饭的,掐指一算咱俩离婚快仨月了,这过去的过不去的都该过去了,实话跟你说,我哥嫂我妈都知道这事了,我也没有陪你继续演戏的必要了,你要真想接着演,就唱独角戏吧!”
伍宝说完,一踩油门一打方向,黄小尊从引擎盖上滑落,甲壳虫倒退着调头,从岔道驶向出口,绝尘而去。黄小尊冲着甲壳虫离去的方向得意一笑:“嘴硬有什么用?真够绝情你就从我身上压过去,还不是乖乖撤退放你老公一条生路!诸葛亮还七擒七纵孟获呢,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甲壳虫一路畅快夜跑,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门前停下,伍宝泊好车入内,十几分钟后一个中介热情把伍宝送出来。甲壳虫驶向第二家房产中介公司,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陪着伍宝走出来。伍宝与黄小尊的婚房当初是黄爸黄妈掏的首付,他们小夫妻按揭月供,离婚时伍宝深明大义把房留给了黄小尊,同时把自己银行账户留给黄小尊,她应得的月供赔偿黄小尊也别想赖账。黄小尊敬她是条敢爱敢恨的汉子,整个朝阳区也找不出几个象她这样不拜金、不拿婚姻当提款机的自强女,所以离婚后第三天他就后悔了。可买房并不像买车那么短平快,尤其是在房价走势如天价的帝都北京,要找一个毗邻小提琴教室周边的小户型性价比公寓,着实不是件容易事。
伍宝从第三家房屋中介公司垂头丧气走出来,一抬头,阴魂不散的黄小尊居然撅屁股凹腰地半蹲在甲壳虫车旁边,细致认真地擦拭着一只后视镜!伍宝气急败坏冲上去质问他到底想怎样,黄小尊从后屁股兜内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现在的房介公司鱼龙混杂,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谈完了么?谈完了咱回家吃饭。”伍宝一跺脚,冲黄小尊摊开手:“拿来!五百块!”黄小尊没明白过来:“什么就五百块啊?”伍宝赌气道:“饭不能不吃,但也不能白吃,五百块陪吃费拿来!我现在已经没有回家陪你父母吃饭、赔笑、陪聊天的义务了,但我有靠陪吃赚钱的情趣,做不做这笔生意随便你!”黄小尊看到伍宝满脸的认真,不敢不从,赶紧掏出钱包扒拉半天:“宝宝,我钱包现金余额不足,支持在线刷卡或者货到付款么?”伍宝打开车门:“你微信转账我!”黄小尊得令屁颠屁颠打开副驾驶车门,甲壳虫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当伍宝拿到五百块“陪吃费”跟着黄小尊回家,在黄爸黄妈面前、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面前半真半假秀恩爱时,她哥伍家平正在银行信贷部张主任的办公室里,大气儿都不敢喘地俯首帖耳伫立了三个多小时,任凭大班椅里坐着的一位气质御姐对他各种拍桌子、瞪眼睛、飚难听话。张主任捧着一杯星巴克拿铁咖啡和一盒西点进屋,这是他差遣手下跑去三条街外买回来的。张主任陪着殷勤笑脸劝气质御姐孙岩喝点吃点,有气儿慢慢撒,他背过身去一边冲伍家平使眼色一边请示孙岩天色已晚,伍家平无论如何都应该请吃晚餐继续赔罪。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得从三天前说起。三天前,正在信贷部当值的伍家平接到在外地出差的张主任的指示电话,张主任指示说当天会有一位叫孙岩的大客户去他们部门办理信贷手续,孙岩是一家餐饮连锁企业的女老板,她餐厅主营新派西餐,在北京有四家分店,外地有十几家分店,她原本与别家银行有信贷合作,是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挖过来的。孙岩公司的信贷资格、账面审核、信贷记录和信用调查均一一通过并被评定为a级特优客户。张主任命令伍家平无论如何要接待好这位大客户,落实各项贷款条件以及贷款手续,贷款发放后的管理,以及督查贷款执行和按期回收任务的任务也一并由他负责。张主任一再强调,做成这笔业务,他们部门第一季度的业绩指标就提前完成任务量达标了。伍家平把张主任的每一句嘱咐都记在心上,迅速处理完手头的活儿,静等这位传说中的a级特优客户闪亮登场了。
没等多久,孙岩不止是闪亮更是亮瞎眼的如约登场,银行前台人员带路引领她走进vip接待室,戴黑超、穿黑衣、黑皮鞋的保镖兼司机替她拎着爱马仕鳄鱼皮包包,烫发头、戴粉红镜框、穿粉红衬衣、颇具伪娘气质的林助理谦恭地为她拉开伍家平对面正中的一张高背椅,她不怒自威、气场强大的款款坐下,抬起拇指在鼻翼下轻轻一抹,林助理会意地掏出一支进口保湿喷雾,对着她脸部周边的空气一通猛喷。伍家平趁机偷偷打量了一番孙岩,她一头干练又不失妩媚的梨花短发型,一套纯素色但立体裁剪出色的职业套装,把她衬托的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她脸上一副黑超始终没有摘下来过。伍家平猜测,拥有这样姿色和气质的女人大多数都象电视剧里演的、报纸新闻报道的那样,是靠女色资本上位赚钱的吧,她一直没摘下来的墨镜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她不是昨晚‘嗨皮’过度留下遮不住的黑眼圈,就是被暴脾气的土豪老公辣手摧花了,想到此,他嘴角掠过轻蔑浅笑,却没逃过孙岩黑超后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
伍家平与孙岩的林助理开始办理信贷业务手续,孙岩全程冷眼旁观,只在林助理向她请示时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伍家平手机响,是老妈文根英打来的。伍家平知道,老妈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是不会在他上班时间打来电话的。伍家平走出接待室接听,电话那头的文根英着急求援,她下楼扔垃圾回来才发现家门钥匙没带,在这倒春寒的料峭天气里,她上身穿一件单薄的毛衣,下身着一条加绒针织裤,脚上一双软胶拖鞋,在空荡清冷的楼道里,冻得着实够呛。此时才下午四点钟,文根英实在熬不到孩子们下班回来,敲邻居家大门空空无人,只得硬着头皮跑到物业那里给伍家平和余芳打电话。余芳的手机打了三遍没人接,伍家平成为她最后的希望。伍家平听着电话里老妈的声音明显带着哆哆嗦嗦的颤音,连声催促他赶紧回来,他知道口袋里没钱又不认路的她不论是去小区外饭馆儿还是来银行找他都是不现实的,再出点其他岔子就更添乱了。伍家平简短安抚过老妈,让她原地待着,他尽快赶回去。
回到接待室的伍家平办理业务的速度明显加快,几次催促孙岩的林助理赶紧确认并签字,按工作流程还需要另外的业务员复核签字,不停看表的伍家平省略了这一步骤继续往下进行。通常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全部完成的工作量,伍家平节省了一半时间搞定。孙岩坐进白色卡宴车,卡宴司机平稳舒缓给油起步慢加速,伍家平开着白色飞度车猴急超车差点剐蹭到卡宴的左大灯部位,不管不顾向着前方岗楼处还有8秒就要跳转为红灯的交通指示灯奔去……
三天后,孙岩带着林助理、司机以及法务顾问风风火火踏进银行信贷部张主任办公室,指名道姓要找伍家平算账,原来伍家平前天一心二用忙中出错,把人家的两千万借贷手误为两百万!贷款利率因为本金的差额也连带上浮好几个百分点!张主任没想到自己极为倚重和信任的伍家平怎么会出这种小儿科的纰漏,火冒三丈把伍家平叫进办公室狠狠k了一顿。张主任以为自己发飙整治了下属,孙岩就应该消消火气卖他个面子,让伍家平把前天的借贷账目给平了,重新做一份新的借贷计划,金额、还款时间和利率均按之前说好的,把人民内部问题消化在信贷部内部,这样也算拨乱反正。没想到孙岩还记恨着头次见伍家平时他那轻蔑一笑,记恨着他对她不卑不亢敬而远之的傲然态度,死活不肯按张主任说的补救措施接招,死活要向总行投诉伍家平的这次失职行为,她安心等着看来日被惩处的伍家平还能不能再对她露出那轻蔑笑容。伍家平深知处罚他事小,可一旦他背上记过处分就意味着信贷部上下所有人员的本季度奖金结结实实打了水漂,意味着信贷部今年与先进集体和头等年终奖无缘,他不能因此而拖累全体同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主任和伍家平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个据理力争诡辩三分,直到把林助理说得柔肠百结找不着北没了主意。孙岩可不是好糊弄的,一看自己的得力心腹都被这俩铁嘴钢牙给说得要扛着大旗去投诚,她恨得牙根痒痒摘掉墨镜亲自上阵,一通拍桌子猛批,大有把这主任办公室给掀个底朝天的意思!伍家平只能收敛锋芒故作沉痛之态,以期让孙岩消消气儿,张主任端来咖啡和西点,指望着她能吃点喝点灭灭火。
孙岩不依不饶,亮出当日办业务手续的底联存根,拿出手机拨打了银行投诉热线,一点余地不留地罗列了伍家平几大罪状和罪证。张主任眼看大错铸成再无回旋余地,一甩袖子走人了。孙岩达成所愿就等着投诉接待员来验明物证了,此时的伍家平反倒无所顾忌没什么可担心可怕的了,他懒得搭理裤袋里那只响个没完没了的手机,他破罐子破摔地步步上前紧逼孙岩咆哮:“这下你满意了?这下你痛快了?你到底经受过多少人间险恶才能有如此狭隘报复之心?貌美如花心如蛇蝎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吧?你这种奇葩女人不会有男人敢爱,不会有家人敢围着你转,你就是再开一百家餐厅也注定做个冷血无情的孤家寡人!”孙岩抬手给了伍家平一巴掌,旁边的林助理看得象吞了个青柠檬腮帮子直抽抽五官大挪移。孙岩冲伍家平怒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象你这种大排档货色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好啊,你这是跟我杠上了,我最近生意做的太顺正闲的无聊呢,姑奶奶我好好消遣消遣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大路不平有人铲,什么是替天行道!”
伍家平的手机一直顽强的响着《欢乐颂》铃声,他和孙岩虎视眈眈对峙着。终于,他喘着粗气接听手机,他刚才狂躁的狮吼奇迹般转化为温和的男中音:“妈,我单位还有点事,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我加班完就回家,先挂了。”挂了电话的伍家平不顾林助理的阻拦,把手机挥舞到孙岩面前,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给你办错了业务,该罚,你刚刚打了我一巴掌,我却没地方投诉你去,这种不公平不过是我们这种大排档货色每天要应付的艰难生活内容之一,作为一个大排档角色,我们没有优先权没有话语权,犯点错就该被十恶不赦地拉出去毙了,做好了不过是天生的奴才胚子!”孙岩也不示弱:“别一副叫苦连天的楚楚可怜样,你没能力自强、壮大,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你vip待遇?做错了就得认,错了不丢人,错了还欲盖弥彰才丢人丢到姥姥家啦!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吧?跟三天前办业务时给你打电话的是同一个女人吧?你们这种大排档货色就是这样没出息,没学会土豪赚每一笔钱都像赚条命的拼劲儿,倒是在外面包小三儿养女人的垮劲儿一看就会!”伍家平眼珠子都红了:“既然你提到这个电话,我就跟你掰扯清楚,是,这两个电话都是同一个女人打给我的,这个女人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我那天给你办业务都一心二用,巴不得你头疼脑热腿抽筋取消这笔业务,我才能赶紧赶到她身边,给她把家门打开,好让她不再薄衣单衫地在零下几度的楼道里冻得嘴唇发青浑身哆嗦!这个女人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前半生的美好时光,就在刚才还担心我是不是在回家路上出了什么状况,她几年前没了丈夫,如今在我家里连个像模像样的卧室都没有,她每天要看全家人的脸色过日子,她如果知道今天的事会跑到你家苦苦哀求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是爱马仕,出家门几站地就会迷路,她不会教训人不会替天行道,不会抬手就打哪怕一只流浪猫狗,可在我这种大排档货色的心中,她比心胸狭隘、龌龊的你美丽一百倍!善良一千倍!圣洁一万倍!”伍家平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一副要修理孙岩的架势,孙岩毫不逊色势均力敌,林助理一看傻眼了,不论于公于私,作为助理还是作为一个小老爷们儿他都必须拉架啊,他奋不顾身冲上去拉一个扯一个,不料被一旁的高背椅绊了个趔趄,拉架的力道翻转成推波助澜,稳准狠地把孙岩推进了伍家平的怀抱,俩人脸贴脸、嘴对嘴,四手交缠,作为旁观者和推波助澜者的林助理,知道这是误打误撞,刚进门的银行内部投诉接待员目睹此情此景一脸懵逼,二位到底是要闹哪样?!
周五的下班时间,伍家平进地库刚走到自己车前,被几个从黑暗角落里迅猛蹿出来的墨镜黑衣人给架上了一辆黑色保姆车;几乎与此同时,烫发头、戴粉红镜框、穿粉红衬衣、颇具伪娘气质的林助理敲开伍家平家的大门,只有文根英一人在家,林助理自称他是伍家平的同事,因伍家平在银行跟一蛮不讲理客户发生口角和肢体冲突,急需文老太跟他去银行帮忙解围。文根英一听急火攻心,跟着林助理就上了楼下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黑色保姆车和白色轿车驶向近郊一处有山有水有美酒佳肴的度假山庄,恭候他们多时的居然是孙岩!今天的孙岩只略略画了个淡妆,束条马尾,之前闪烁得人眼睛疼的钻石首饰一件不留,穿一件米色羊绒衫配一条牛仔裤,看见文根英进包间门亲自上前搀扶,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格外亲切。伍家平使劲儿揉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个一瞪眼睛就能吃人、一跺脚就堪比四级地震的孙老板?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这顿堪比国宴水平的宴席上,孙岩拿出了撤销投诉的文件,把公司财务的开户行改迁至伍家平他们银行,并指定由伍家平负责他们公司今后与银行所有的业务往来,不仅如此,有几个关系铁磁生意伙伴的公司银行业务她也正在帮伍家平竭力争取拉过来,这摆明了就是给伍家平送业务绩效送年终奖送提升机会啊!伍家平惶恐至极,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孙岩借点酒意一番倾诉,她当年出国留学的学费全靠寡居的老妈兼职几分工作用以供养,老妈一直骗她说学费是早逝老爸留下来的积蓄,要她一切不必操心只好好学习便是,等她学成功来,老妈已经是胃癌晚期,半年后过世。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痛一直让孙岩耿耿于怀,事业型女强人的感情问题往往象烟花,华而不实稍纵即逝,一直靠自己凭本事打拼到今日田地的她,听伍家平以为她靠姿色靠男人发家就想出手惩治他一二,没想到二人不打不相识,反倒印出来文根英这段隐情。当孙岩从伍家平嘴里听说了文老太的故事后极为触动,她觉得文老太才是伍家的定海神针,伍家的老宝贝。这次初见,孙岩觉得文根英与自己老妈无论从外貌、性格乃至谈吐之间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她徒生要认文根英为干妈的心愿,以解自己积郁多年对亡母的未了心结,文根英生怕高攀人家自然几番推辞不受,比孙岩小四岁的伍家平倒是对眼泛泪光的孙岩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这顿饭吃下来,步出度假山庄酒店的孙岩揽着文根英肩头极尽撒娇、讨好之能事,拎着打包饭盒跟在她们身后的伍家平倒像个局外人。
伍家平和文根英进得家门,乐乐第一个扑上去雀跃迎接,虽然小家伙已经吃过晚饭,但看到爸爸拎回来的一大盒精致点心和几种美味菜肴,还是馋猫般缠着奶奶一起去餐桌旁大快朵颐了。
伍家平把今晚的事简单跟余芳做了个汇报,当然,孙岩的美貌、前倨后恭的态度以及对他工作上提出的诸多帮助,伍家平口头汇报时能省则省,能简要就简要,他并没做贼,却搞不清自己为何要没来由的心虚。他实在没啥可说的,就把孙岩要认文根英当干妈的来龙去脉,还有她对老妈打从心底涌起的那种亲切感和亲昵劲儿跟余芳说得绘声绘色,满腹心事的余芳听得心情益发沉重,居然还泛起几圈酸溜溜的涟漪,她的婆婆,她老公的亲妈,凭什么要跟一个毫无生活交集的陌生女人这么投缘?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私心猫腻要从一个老太太下手?养老院的姥爷、单位里领导对她的虎视眈眈以及乐乐的教育问题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未象现在这样忽视过伍家平的喜怒哀乐,他该不会是在外面有点什么心猿意马了吧?
余芳来不及多想,趁着文根英被乐乐缠得无暇分身,她拉着伍家平进卧室,把自己揣了一晚上的心事和盘托出。又到交水电费的日子,余芳下班后赶到物业发现,婆婆早早将上个月的高额水费给缴存了,并且多预付了三百,用作下个月的水费垫支。一向勤俭节约的婆婆为何在水费上如此淡定如此出手阔绰?她从物业那里得知,别家一家七八口人的一个月水费都不及她家半个月的多,这多出来的水费到底流淌到哪儿了?她觉得婆婆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余芳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她有个大学同学的老公是心理医生,她把婆婆的日常表现和巨额水费的事替换成隔壁邻居大妈的故事,在电话里陈述给大学同学的老公,对方告知她这位“邻居大妈”的这些症候很符合老年孤独症的临床反应,建议她尽快告知“邻居大妈”的家人,带病人去医院做相应检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谢过对方挂掉电话的余芳,心头五味杂陈,她突然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婆婆,她不仅亏欠姥爷也对不起婆婆。听完余芳的叙述,伍家平狠狠猛抽了自己两巴掌,余芳心疼的拦住他。他把老婆紧紧搂入怀中,絮絮叨叨说:“咱明天就带妈上医院,求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对妈好一点,我就剩这一个妈了,她要有个什么好歹,伍宝会掐死我,我爸会从骨灰盒里跳出来掐死我,我自己站到板凳上也会掐死我……”伍家平每说一句,余芳就用力点一下头,再用力一点抱紧他。这对中艰夫妻徒然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重得他们只能拼命抱紧对方,寻找依靠,互相取暖。
翌日,伍家平和余芳借口带文根英做健康体检,连哄带骗地把她诓到了医院,一整套检查做下来,医生告知伍家平老人的确得了老年孤独症,好在只是初级阶段,除了按时服药、定期到医院复检之外,家人对老人的关心、帮助和开导能起到重要作用。伍家平恍然大悟老妈平日里那些不合群、少言寡语、自我封闭以及经常躲到卫生间里的诸般情况,不是性格古怪,而是病症表现。夫妻二人商量,由伍家平负责监督老妈服药,告诉老妈这些均是保健营养药即可,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按照医生指示,他们决定一个月至少陪着文根英出家门游玩散心一次,乐乐一直是奶奶的开心果,负责逗奶奶开心、教奶奶唱歌跳舞做游戏的重任就交给了乐乐,余芳对家里水费的去向大致明白了七八分,她没有当着婆婆的面点破,而是在小区附近给婆婆办了张按摩理疗卡,一来借助按摩师之手帮助婆婆健康得到改善、恢复精力,二来也让婆婆卸下心理防备,在外人面前有个倾诉闲聊的对象。余芳对婆婆喊出口的那声“妈”不再只是一个称呼,她开始主动关心了解婆婆,婆媳关系第一次步入平稳缓和期。
一天,伍家平下班到小区,地库停好车出来,正碰上老妈在垃圾箱旁带着塑胶手套翻捡废品,文根英撞见儿子头一耷拉转身就走,伍家平疾步追上,破天荒地从老妈手里接过废品袋,挺直腰杆陪老妈继续捡废品,老太太心头涌过阵阵暖流,抬头一看,料峭枝头的迎春花已经悄悄含苞待放!
不仅仅是春回大地,余芳和伍家平这对中艰夫妻也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春暖花开:文根英在与孙岩的一次约会中,她无意间向孙岩倾诉了一块耿耿于怀的心结——许部长因她对儿子有所误会,因此影响了儿子的前途。孙岩皱着眉头听完打了几个电话,含笑安慰干妈这事包在她身上。
在孙岩的穿针引线下,在区级中老年广场舞大赛活动的后台,文根英结实了许部长的老妈,许部长老妈一身花红柳绿地跳完舞蹈刚下场,就接到文根英献上的一束鲜花表示祝贺,一并接到的还有文根英向她解释清楚伍家平与许部长之间的误会,希望儿子从此能在工作中受到公正的待遇。两位老人都是为人母的身份,也都明白为人母的心情,两个老姐妹越说越投机,许家老太太不但拍着胸脯保证回家好好跟儿子掰扯清楚这件事,还主动问询文根英的爱护流量小动物组织接不接受她的加入申请。
还是在孙岩的一力安排下,林助理搀扶着文根英走进银行营业厅,提出好几条方便中老年储户办理业务的“便老措施”,得到伍家平同事及部门领导的热情接待,此举打破了之前在银行内部流传的对伍家平诸多不公平不客观的闲言八卦。文老太从中找到了参与感和投入热情,与几个邻居老姐妹一起张罗着给儿子的同事们做了一顿“妈妈饭”,由戴黑超、穿黑衣、黑皮鞋的保镖兼司机开车送到了银行内部食堂,这顿小米粥、葱花油饼、黄焖鲫鱼、妈妈红烧肉的爱心工作餐吃得大家频频点头,吃得伍家平眼冒泪花,文根英趁机向大家宣传爱护、救助流浪小动物的意义和公益活动。再踏进银行大门的伍家平能够明显感受到同事们的笑脸和善意,他的工作能力和出色业绩得到了领导的极大肯定,一切渐渐朝着拨乱反正的方向进取。
一直阴阳怪气的梁家在这个春天里好不容易也能有郎朗笑声传来,梁蔻蔻的工作问题终于得到解决,目前在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做实习护士。在潘爱莲的多方积极游说下,有个麻友(麻将搭子)给梁蔻蔻介绍了一个开宾利、戴劳力士、出入五星酒店的“高富帅”相亲对象唐璜,梁蔻蔻已经与他见过两次面,进展非常顺利,潘爱莲做梦都被人民币砸醒,笑声听起来都是钱串子当当作响!
在这个貌似全地球人民都迎来春暖花开的美好季节里,似乎只有伍宝还停留在漫长冬季里,她的婚姻不仅是寒冬,从眉毛到眼睛也是一副寒意凛然,从头到脚更是裹得厚厚的,象只总是遇到倒霉事儿的鼹鼠。
这天下班时分,伍宝接到了一个自称姓马的男房介电话,马房介是从某房源网站上看到伍宝发布的租房需求信息,他手里一客户有套完全符合伍宝要求的小公寓,因其正在办移民手续急需转租或出售,如果伍宝有意向现在就可以去实地看房谈合同条件。伍宝一听眼睛都亮了,她为了选套合适的小公寓两条腿快要跑断了,这自动找上门的好房子当然不能错过!
马中介发来房源地址,伍宝一看离她的小提琴教室也就三站路,紧邻地铁口,附近有购物中心、影院和医院,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卫,16楼a座既能俯瞰夜景还能远离马路噪音和灯光污染,这根本就是为她量身订造的新家啊!伍宝的甲壳虫车今天限号,她拦了辆出租车立刻赶过去,在小区门口的树荫下与马中介接上了头。
马中介跟伍宝说的话大致跟其他房产中介差不多,俱是把自己手里的房源夸得天花乱坠,伍宝虽不全信其说辞,但也听得心花怒放。伍宝要求直接上楼看房子,马中介说户主比她早到一步,人车皆在地库里等着,希望三方先见面谈谈大致条件,如果条件出入不大再上楼看房。伍宝一听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就跟着马中介进了地库。小区地库分为1、2、3号区间,每个区间之间有一条甬道相连,马中介带着她进了最为偏僻的3号车库,穿越甬道拐进一条狭窄、昏暗的幽深过道。马中介无声无息的运动鞋脚步与她尖锐的高跟鞋声音形成鲜明对比,马中介越走越快伍宝越跟越慢,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这样的环境、氛围和场景,不是出现在惊悚电影里就是出现在悬疑大片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伍宝突然浑身一哆嗦,她暗暗从背包里掏出两样小物件攥在手心里,接着翕动拇指点触自己手机里的来电音乐,然后按暂停键,佯装接听:“喂,老公,你到小区门口了啊,什么,还带了三个好哥们一起来看房,好的好的,我在2号地库的甬道里,你们赶紧过来吧,别让马中介等着急了。”马中介突然转身,他那张鞋拔子脸在昏暗光线下瞬间幻化成鬼脸蝴蝶,他狰狞一笑:“演!你接着演!这里根本没有手机信号,我试过n次了,能把电话打给你的不是你老公,应该是好色鬼!”
马中介说着就朝伍宝扑了上来,伍宝还真是条汉子,明明吓得要死,嘴上还能不依不饶:“你是抢劫犯还是杀人犯啊?识趣点赶紧滚蛋!我被警校开除过,空手道9段,打断过我老公三根肋骨,你再敢往前一步,我让你生不如死!”马中介双手掐上了伍宝的脖子,伍宝抬手朝马中介面前一晃,马中介捂着眼睛惨叫起来,接着整个过道想起刺耳的警笛声。原来伍宝手里的两件宝贝一个是防狼喷雾一个是迷你警报器,她接商演无数见识过各种江湖场面,终日随身携带的这两件宝贝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伍宝趁机朝着马中介裤裆狠狠踹上一脚“断子绝孙脚”,马中介捂档鬼哭狼嚎,伍宝转身朝来路撤退,没跑两步就被一高大黑影拦住去路,马中介命令黑影:“大个儿,小心,这娘们儿有辣椒水!抓住她!人和钱包归你,我就要她身上的零件,拆下来一件一件卖!”黑大个听令扑上来,伍宝虚晃一下朝他喷出防狼喷雾,已经有了防备的黑大个轻松躲过伍宝的偷袭,一个小擒拿就将伍宝的脖颈死死扣住,马中介肿着眼睛、趔趄着身子追过来,给了伍宝两巴掌扯过她的香奈儿包包,黑大个掏出匕首迫不及待剥洋葱般剥扯伍宝的衣服,伍宝拼命挣扎只换来两个歹徒得意和奚落的狞笑……
突然,一股白色粉雾喷向伍宝和两个歹徒,从白色粉雾中穿越过来一个毫不魁梧但奋勇向前的苗条身躯,他举起灭火器砸向黑大个,回身腾空跃起踹向马中介,可惜他身手太不矫健这一脚踹空,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
伍宝惊喜大叫:“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赶来英雄救美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小尊!他掐指一算上课的伍宝今天限号开不了车,巴巴赶来接她下班。等他赶到青少年宫大门口时,远远看到伍宝上了出租车,他出于好奇一路跟随,眼见着伍宝在此下车跟一陌生男人谈得热火朝天,黄小尊打翻了心里的醋坛子,误以为伍宝来会情夫的他咬牙切齿盯梢意欲捉奸,不料他这把妒火在危急时刻还派上了用场,从歹徒魔爪下解救出伍宝。
歹徒既然被称之为歹徒,当然身经百战不是好对付的,马中介和黑大个迅速从防狼喷雾、断子绝孙脚和灭火器的被袭中缓过劲来,一个围追一个堵截,伍宝与黄小尊背靠背、心贴心做起一对“史密斯夫妇”:黄小尊替伍宝接下黑大个踹过来的一记窝心脚,伍宝替黄小尊挡下马中介的铁砂掌,黄小尊抱紧黑大个的大粗腿的同时,还用身躯抵挡马中介的疯狂进攻,他命令伍宝赶紧趁机逃出去,请求外援。伍宝听了黄小尊的话拔腿就跑,她眼角余光看到黑大个举起匕首刺向黄小尊胸膛,她的心脏一疼,什么都来不及想的扑上去,用她全身上下最犀利的武器、她的牙齿死命咬住黑大个举起匕首的那条臂膀,任凭黑大个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死命往墙上撞,仍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献血从伍宝额头流下来,染红了黄小尊的双眼,他捡起灭火器朝黑大个砸去,听任身后的马中介给了他一刀又一刀,他连头都没回一下!终于,刺耳的警笛声引来了保安,引来了见义勇为的群众……
伍宝和黄小尊被送入医院,伍家平和余芳后脚赶到。伍宝做了额头包扎、全身检查以及ct扫描,幸无大碍,不必住院观察和治疗。警察叔叔赶来做笔录时告知伍宝,那两个靠设局、暴力抢劫妇女财物的惯犯已抓捕归案,接下来移交司法机关审理该案,会有公正严明的审判结果等着他们。
伍宝配合警察叔叔做完笔录的第一件事不是跟着余芳出院回家,而是满医院找黄小尊。余芳沉痛的告诉她,黄小尊因那两刀都扎中要害部位,失血过多正在手术室抢救。伍宝魂飞魄散直奔手术室,手术室外红灯亮起,值班护士把伍宝拦在门外。伍宝一边痛哭一边咒骂自己,余芳告知她黄小尊进手术室前一直念念不忘一个心愿,就是要与她复婚,如果黄小尊能活着从手术室出来,伍宝能满足黄小尊这个心愿么?伍宝哭着拼命点头:“答应,我统统答应,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以后就是把结婚证书吃肚子里也绝不提离婚二字!”
伍家平推着轮椅上的黄小尊从手术室旁的拐角后面走出来,黄小尊挨的那两刀一刀扎在大腿上、一刀扎在屁股上,虽无性命之忧但仍需住院治疗。黄爸黄妈失魂落魄匆匆赶到,黄小尊告诉二老,他和伍宝是在去见他客户的路上遇到劫匪拦路抢劫的,伍宝为了救他被劫匪撞成了3级脑震荡,额头缝了5针,差点被毁容,全身多处擦伤、挫伤。黄爸黄妈不疑有它,径直把他们对伍宝的待遇从儿媳妇升格为儿子救命恩人的vip级别。伍宝也想不出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对公婆交代此事,只得跟着黄小尊撒谎过关。
黄小尊出院那天,伍宝跟他一起做贼般溜去民政局,臊眉耷眼地办了复婚手续。回家路上,马路两旁绿化带里,玉兰花还没谢尽,杜鹃花依旧如火如荼,桃花绽放在枝头,杏花含苞笑春风,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花儿朵儿努力积极地在枝头争艳闹春,伍宝和黄小尊看到,属于他们的春天虽然姗姗来迟,但,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