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一不留神就喝了一杯,不会等会醒来后你们还在‘沉睡’之中吧?到时候人太多我可背不动……”
众人会意的看着喝的满嘴绯红的玄策哈哈大笑,尚未笑完这第二杯已经下肚,不觉间三杯尽了。雷爷示意众人安静一下,然后侧身向边上一歪,众人便明了是云爷有话要说。
“我云梦七罪随兄弟征战洪荒,向来进退有据从不恃强凌弱,岂料今日竟对兄弟痛下杀手……又险些连累无关之人殒命于此,哎!素不喜婆婆妈妈,今日不矫情一下不足平我心中之愧。七罪愧对诸位兄弟,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要起身,雷爷伸手拦住,虎目扫视众人,复又盯着云爷:
“云爷且慢,容我叙上一言。此番皆因你我兄弟猜疑不睦而招致灾祸,再往前推则是贪心、自私所起,前愧于三爷、五爷,后愧于席间诸公,要说下拜也当由我这个疏于教诲的哥哥来跪!”
旋即起身欲跪,林熄扫视刑暮三人后,在雷爷前面地上燃起一团火焰,接过话茬:
“前尘往事了如烟,尘归尘土归土,这些年承蒙雷爷拂照养育,长生等人更是受汝再造之恩,即使我等身死犹不足偿还一二,此拜当有我等代答!”
说着便携三人起身,夜雪缓缓站起身来,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令在场的众人均不会因其目前的修为的轻视于她,温婉而语:
“桀骜神兽岂因小节屈膝?生死事小气节为大,经此一役我等皆活的通透明达,何不是托两位之福?生于洪荒顶天立地,跪兄弟情义,跪师尊恩授,跪乾坤大道,余者岂足拜之?”
一席话简单明了,却能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格局、眼界、气魄尽在其间,闻之知非凡俗。守约、玄策也颇感自豪,纷纷朝夜雪送去赞叹的微笑。
“刑兄,烦请看茶。我要以茶代酒与这为夜雪公主义结……结……结为挚友!”
众人听闻粗犷雄壮的雷爷此刻居然略带羞涩之情,纷纷起哄似的大笑起来,众人一齐起立,举杯满饮此盏。随后云爷示意众人落座,自己踱步到被夜雪冰封的啸月处,夜雪会意,一抬手撤去坚冰。云爷俯身看着全身冰凉已无气息的啸月,将手置于其胸膛位置,一道电光在胸、手交接的地方一闪而逝,巨狼的身躯也在这一击之下为之一震,尔后便看到胸口处恢复了微弱的心跳。
世间万物可杀人便可救人,杀伐与救济不过是一念之间,历经这般前尘往事、生生死死,云爷已然大彻大悟。越是明澄之心越能感受到他人身上所承受的困苦、折磨,此刻的云爷是可以感受到啸月身上所背负的执念。坏人又岂能过的安宁?这种煎熬会伴随他们一生,直至身死或勘破。但这段艰辛的旅程外人是难以干涉的,朝暮勤拂心尘恶,一念放下即为佛。
啸月微弱地张开双眸,模模糊糊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面镜子,照的出身上的千般罪恶和诸多善念,以及夹杂在二者之间的些许纠缠。一惊之下赶忙晃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云爷粗犷的面容,一时间脸上虽有不甘,却也只能臣服顺从的趴在地上、低下头颅。
“七罪随众兄弟纵横洪荒大陆,素喜冤直有报,若是以前必立毙尔于此,不过如今却要谢你一谢。首谢,让我等兄弟破除心结重归于好;再谢,让我和雷爷看清自己的内心;三谢,洞明接下来将要坚持的道路。你可以走了,主仆一场奉劝你一句话吧‘魔途无涯回头岸,罪恶深处有善缘。’”
“要杀便杀,何须假惺惺做好人向我说教!今日你即使放了我,也休想让我领你一分恩情,到时候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啸月跟随云爷多年,今日落于其手想来是必死之局,岂料又有转机,瞬间激起自己强烈的求生欲。但愈是如此愈得表示出强硬之态,这是对真正强者求饶的唯一途径,大丈夫在内心深处只会欣赏真硬汉!若在之前,这些确实会相当有效,但对于如今的云爷来说,这样与否皆如清风抚松柏,明月照江河。
云爷莞尔一笑,起身径直走向角桌,安然拾起桌上角杯,细品茗茶。啸月缓缓支起身体,盯着众人慢慢退到窗口。忽地深处爪子在腰间一探摸出一物,掷向云爷的一瞬间猛地跃出窗户,月光下头也不回的大踏步飞奔而去,远处幽幽飘来一段声音:
“一命抵一命,这人情本王还给你!”
云爷闻言摊开手掌,是一只精致的霜青色玉葫芦,葫芦嘴却是一体而成,只在葫芦腰部有一道细纹。云爷略一思索,撇下众人电芒一闪落在巨象惊云身旁。众人也纷纷奔过去围在云爷身旁,只见云爷手指微一用力,葫芦霎时从中断为两截,上半部分有一颗红色药丸,下半部分是白色药膏。正欲将药丸推入惊云口中之时,这枚红色药丸竟开始抖动起来,尔后以葫芦为据点产生一股强劲的吸力,赤瞳不禁惊叫道:
“残魂!是这头巨象的残魂!”
一盏茶功夫后药丸停止吸收,变成闪着光芒的艳红珠子,比方才大了不止一倍,径直由伤口飞入惊云体内,云爷赶忙将白色药膏涂在脖颈上的巨大伤口,长生掌间运起淡绿真气,与药膏一起加速伤口的愈合。果不其然,并不多时这惊云便恢复了神识,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其实云爷心中明白,单凭自己放他一马,他也不会这般慷慨,只是啸月在自己麾下之时与这巨象惊云出生入死、情深义笃,才会不惜拿出这等圣药。这‘聚魂丹’乃千年参须所酿,珍惜异常,此次竟能拿出救人,不由使云爷由衷感叹:善恶究竟为何物呢?怕是尽存一身,皆居一心,全凭一念吧。
也是这惊云修为深湛、定力十足,故而七魄存身,如今聚魂于体,魂魄相融方得起死回生。想来一切皆有定数,这巨象以后自有一段福缘,岂会轻易陨落于此。
惊云起身后化为长胖大汉,形容肥圆却不失一份可爱、宽宏。拜谢云爷后拾起双刀别于腰间,默默侍立云爷身后。守约默默走到刚才站位的地方,捡起断成两截的金质弹弓,想将其包起安葬。玄策一阵愧疚,便默默跟在哥哥身边陪他一起前往,月光下二人一前一后,踏着荒原穿过夜雪方才布下的雪幕,此刻雪深及膝,二人走着走着便起了玩闹之心,就在这片方圆数丈的积雪中追逐嬉戏起来,惹得丫头撇下众人,化身一只雪白小狐狸冲入这片美丽的雪原。
兄妹三人玩的不亦乐乎,奔跑、跳跃、打雪仗……一贯谨慎的守约此刻也放松了神经,连日来的紧张和征战,使他迫切需要一场这样的嬉闹来冲释放抑在内心的阴霾。众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但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好手,早就习惯这些剑拔弩张、刀口舔血的压抑,只需一杯清茶、一碗酒便可了尽阴郁、拨云见日。看着嬉戏中的三人,众人也纷纷想起当年的自己,随即皆在浮出一丝青涩又怅然的微笑。
追逐奔跑间,守约脚下被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过头来看到,踩实的积雪与尚未踩到的雪,交接的地方凸起一个物件。玄策和丫头看哥哥站着不动,便一起围拢上来,守约伸手握定露出积雪的部分,稍一用力便如拔萝卜般从这深深地雪中拉起一杆器物。
此物将近一人来高,实木铆柳结构,外加金属配件联结,枪管、扳机一应俱全,想来便是那啸月所用的霜狼机弩。守约握在手中只觉此物异常沉重,与手指手腕却又异常贴合,对一名以射击见长的人来说,这种感觉便是一份直抵内心的踏实。便也顾不上嬉闹,全情把玩起来。云爷领着众人慢慢移步过来,与雷爷对视后,认真讲道:
“霜狼族因有月圆之夜的先祖庇护,极善近身格斗,但月非日日圆,便有了这种纵置连弩来弥补不足,还有一种说法是为了抵御灭族之危而造,但历来所铸之法无人得悉,铸就之人更是异常神秘。不过由这机弩的卓越性能来看的话,必非寻常之辈。想是那啸月仓惶逃遁、落下此物。”
“守约的弹弓打打鸟还好,真正战场死斗之时便显得捉襟见肘,正好毁于此间,且用这战利品暂替金弓岂不美哉!?
雷爷接云爷话茬说道,众人皆是眼明心亮之辈,岂会看不透守约此刻的爱不释手。再者论及各人法决特点,也唯有守约适合这把机弩,更何况此物是他所得,这自然是一份福缘,一份冥冥之中的安排,自然没人去夺守约之所好了。
“承蒙诸位厚爱、不吝相赠此物,守约感激不尽!”
玄策替哥哥高兴,同时一扫方才的愧疚之情,拉起丫头的手撇下人群,在这雪中探索起来。
“丫头,我们再来找找,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落在雪中。”
一言既出便惹得众人哈哈笑起来,年轻人的活力总是令人不屑又羡慕的好东西。林熄跟着起哄,打趣道:
“丫头,来跟着林熄叔叔,叔叔一把火把这雪地烤干了,你好找‘宝贝’”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爽朗的干云大笑。不过这笑归笑,林熄真的捏起法决,一圈大火便围绕着众人,围绕着雪地燃烧起来。玄策调皮一笑,添油加醋地戏谑道:
“林熄叔叔,你放的火有点大了,等会把丫头要找的宝贝烧坏了,可是要找你赔的呢。”
笑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迷人,多么美丽的时刻啊,有风、有雪、有火、有月,还有一群各怀梦想又快快乐乐的人。雪花渐渐消融,火光依旧绚丽。谁料想本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戏语笑谈,却还真的成真。
一片玄青色羽毛静静地躺在雪融后的地上,视之毫不起眼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霸气。在玄策的指点下,丫头飞快的跑向羽毛,疾走而来的风势却未能将羽毛吹离,丫头刚一伸手便听到身后传来雷爷浑厚的声音:
“且慢。”
说时迟那时快,一语未了销售已经触摸到羽毛表面,在众人诧异神色里,丫头‘哎呦’一声迅速抽离小手,仿佛摸到了一根棘刺,纤细的手指便火辣辣地痛。雷爷缓缓走来,蹲下庞大的身躯,将一只大手附在羽毛上,轻轻向下挪动,最后用拇指和食指一捏将羽毛攥在手中,然后握着丫头的手腕,将羽毛递在其掌心。
在看着片羽毛时,竟有玄青色变为淡蓝色,煞是美丽、令丫头爱不释手。其实拿到这片羽毛还得感谢她的玄策哥哥,那时间玄策瞬闪在啸月身后,翻手匕首一撩,在啸月胸前自上到下倾斜划出一道血痕,正是此刀将其胸前佩戴的羽毛链子斩断,但此刻二人打斗正是激烈之时,哪有心思顾及这些,不觉间便埋入这厚厚雪中。
月离中天,但月色尚好,长生招呼众人复回阁楼畅饮。添人、添武器又添美丽,大家的心情也是更加愉悦,纷纷步入阁楼、落座畅饮。守约将残破的金弓葬于方才遇到机弩的地方,然后背起这支弩枪,举头望月、低头回想近来种种。随后莞尔一笑,大踏步步入阁楼,陪众人饮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