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柔带着徐心平和沈佳,在一个周日的上午,如约来到了老中医闻青杨的家。
之所以带着沈佳一起去,主要原因是尹柔和徐心平都觉得让沈佳最直接地了解徐心平的情况,才是对所有人最负责任的选择。沈佳对徐心平自然非常关心,所以就和尹柔徐心平一样,抱着十分热切的希望,和他们一起来到了这位全国闻名的闻老先生的家。
闻青杨的家座落在省城远郊一个依山傍水的高档别墅区里,他们家的那幢别墅,风格古朴,独在小区西南靠山的一角。本就十分幽静的小区,进了他们家的小小院落,就更象与世隔绝了一般。
小院里,随意生长着和院外一样的无须人工打理的绿植,杂花野草,随心所欲地遍布在通道之外的任何地方。毫无修茸的院落,几近荒芜。与如此高档的小区的其他院落相比,给人以不无苍凉之感。
在主人的请进声中,三人走进房内。却见房内的简陋,更甚院中。因为院子里再怎么说还有土生土长的那些虽然充满野性但并不稍减勃勃生机的满目的绿色,而室内,无字,无画,无书,无电视电脑,无诊疗工具,没有装修几乎是毛坯的四壁和屋顶,又没有了天然绿色成分的凑趣,所以室内的简陋,让人感觉好象到了解放前的贫困潦倒的穷人家里似的。如果不是在这省城最高档的小区里,这肯定是一家标准的脱贫帮扶对象。
“子厚介绍来的,是吧?来,随便坐吧。”主人的朴实语气一如陋室。
尹柔她们三个心知这就是名医主人了,毕恭毕敬地谢了坐,放下带来的礼品,就寻摸着合适的座位分别坐下,主人随手拉了把木椅,坐在三人对面。
常言说,闻名不如见面,但这位闻老先生,却是让尹柔她们有了见面不如闻名的感觉。闻青杨,既不青,也不杨,老态龙钟,精神还有点儿萎靡。一点都没有所谓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名家风范,当然,人家也没有住在有仙则明的仙境里。
闻青杨让了坐后,就不再言语。尹柔见主人没有象别的医生一样开始望闻问切,也不好先开口说什么。徐心平和沈佳都孩子一样的看着尹柔,自然更不会先开口说话。
本就让尹柔她们看起来精神不振的闻老先生,在她们对面坐下后,半晌的工夫,不但没开口,反而又要睡着了一般。让尹柔她们觉得不是面对了一个名医,而是面对了一个没睡醒的老人。这也让她们觉得自己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扶贫问孤的似的。
闻青杨半天似睡非睡地一言不发,把尹柔她们三个晾在一边,心中既感到莫名其妙,也感到郁闷无聊。但当闻青杨睁开双目时,如一道闪电般的精光扫射在她们三个人身上时,三个人就仿佛被透视了似的,心中都是禁不住一凛。就听闻老先生说道,
“徐夫人神完气足,六脉平和。难得的至阴体质,而又有阴极阳生的充沛精力,阴主阳使,心纯性足。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子厚好福气。”闻老先生的话,尹柔听懂了,也听到心里去了。她有时听人说她性情泼辣,行事雷厉风行,象男人似的,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比任何女人都更有女人味儿。这也可能就是闻老先生说的阴主阳使吧。
“至于这位小姑娘,”闻青杨说到这里,又定睛看着沈佳,沈佳柔和但并不忸怩地谦避了一下闻青杨的目光,心沉气静地聆听着。
“了不起,实是我平生未见的心性骨气。这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后天的培养。按道家的说法,小姑娘有仙人根基,道家血脉。呵呵,我也就这么一说。但心性体质异于常人,那是肯定有的。”闻老先生的一席话,说得沈佳心中暗喜暗叹,真不愧是名医。
“心平这孩子,先天秉承徐夫人,心性根基深厚,如能战之主,兵多将广,号令严明。但兵道有常也有不常。心平因事而心生严明号令,其用从心而反常道。如此用心日久,常道阻滞不通,必至人道不兴。”
听到人道不兴的话,三人心中生起种种不同的滋味。
见三人都听懂了,闻青杨就不再说得那么指东借西的接着说;“这种情况,一般的医生就会采用补阳补精的方法,这种方法,就象放纵乱兵纵兵为患一样,有可能会再通人道,但用这样的办法,即使是有了效果,带来的后患通常也是很严重的。”
闻青杨的话,精准地击中了尹柔的心思,因为按她来前的想法,应该就是要采取补益的方法的。现在听了闻老先生这么一说,不由的心中一紧,这还有办法吗?
闻青杨接着说道,“办法当然有,只是所采取的办法已非医家所能施为。”
“闻老先生,您就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吧。”尹柔做事,从来不退而求其次,何况是关乎自己儿子最要紧的事儿。
“最好的办法就是心纯意正,日积月累,顺其自然,自成天道,胜人道百倍。但这样的办法,我是只能提出办法,而无能为力施医下药。”
见尹柔三人似或不解,闻青杨接着说,“令人心纯意正的法门,佛道两家都有传承久远的道法和传人,如果心平能有幸得授真谛,那现在所受的无常之苦,那就成了莫大的幸运。”
三个人听得如此说法,虽然一脸的迷茫,但尹柔听到能胜人道百倍的说法,顿时契心合意地精神大振。虽然闻老先生只指了条理论上的道路,但却并不能告诉他们怎么走谁能教徐心平走这条路,但尹柔的心里已是阳光灿烂。她坚信儿子一定会有莫大的幸运。
三人从闻青杨家告辞出来,已是中午时分。一出小区门口,恰恰一辆出租车停到三人身边。
路上,三人一时无话,却听出租司机开口说道,
“你们是从闻老先生那儿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徐心平有点诧异地接口问道。
“经验,经验。一般都是有疑难杂症外面的医院医生都看不了的病才来找老神医的。找过老神医的人只分两种,一种是兴高采烈,因为肯定是得了灵丹妙药,手到病除了。另一种就是老神医也没有办法,就,就,就象你们这样,闷闷的都不说话。”
听了出租车司机的话,三个人都不再搭腔,一路无言地回到家中。
出租车司机待尹柔她们三人下车后,自已却不再上车,直起腰来,精冷的目光贪婪地望着沈佳的背影。心中自语,“徐心平,是该咱们谈谈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