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参天,溪流激荡,蒙蒙水雾弥漫,这是牧云福陵的一片原始密林,广袤无垠,终年无人涉足。
沿着溪流向里划,整个人钻入重重雾霭之中,便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在这里,有一座破败废弃的小镇,名叫涿水古镇。
涿水古镇内,死气沉沉,终日缭绕着浓郁的雾气。
可当你沿着小镇那条灰白色岩石铺就的街道向里走的时候。
耳畔经常能听见,马车载着重物碾压路面的震动声、货郎转动手中拨浪鼓的打击声、小摊老板的叫卖声、酒楼拉客店小二的招呼声……
白雾蒙蒙,街道上空无一人,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老倔头!这条鱼你到底卖不卖啊?”
“卖啊!真心卖,你给我十坛酒它就是你的了,少一滴都不行!”
“就你这条半死不活的臭鱼,你就敢要我十坛佳酿,滚!你给我滚出去……”
雾霭鼓动,残破的小酒馆内,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踉跄着被人从里面赶了出来。
他竟是肉眼可见的真人。
“王掌柜!万事好商量嘛!要不九坛也可以!你给我九坛佳酿就把这条红鲤鱼带走!”
老倔头满脸堆笑,并不在意,再次跨过门槛沉入白雾中没了踪迹。
“我就给你三坛酒!卖你就留下,不卖就赶紧拖走!”
酒馆的掌柜,听声音态度很强势,似乎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妈的,这条红鲤鱼多稀有啊!你能不能再抬一点!”
老倔头似乎很不满酒馆掌柜给出的价格,强势中带了些商量的口味,大声说道。
“……”
好像没有人理会他。
“该死的,仙王灼去了你的眼睛,猪油蒙掉了你的心,老王!你他妈也太抠了!老子不卖了!”
“走!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老倔头探出一只穿着由干草编制的鞋走了出来,双手紧握拖拽着一段银白色的锁链,略显吃力地将一条两米多长的红色鲤鱼从酒馆里面拉了出来。
雾落地面,那两米多长的红色鲤鱼,模样古怪,两侧鱼鳃下面各自插着一个三角形的白旗和一个四方形的黑旗。
而红鲤鱼的腹部,竟自然延伸出四条银白色的锁链,犹如活物一般扭动,攀爬。
老倔头正是抓着其中的两条锁链,吃力地将它从酒馆里面拽了出来。
红鲤鱼身在陆地,鱼鳞发暗无光,且有裂开的趋势,鱼嘴处罩着一个透明的巨大水泡,一大一小如同呼吸一般在收缩。
“老倔头,今天怎么没把你这条宝贝鱼卖出去啊?”
街道上似乎有人在和老倔头搭话。
“那王记酒馆的掌柜是个尖酸刻薄的商人,娘的!这么大、这么肥美的一条鲤鱼,就他妈只给我三坛酒,拿我当傻瓜呢!”
老倔头将锁链搭拉在左肩上,沿着街道死命地拖拽着,也不管后面被撞的头晕眼花的红鲤鱼。
“老倔头,要不然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把这条红鲤鱼卖给我吧!正好我这几天馋了,把它带回家剁吧剁吧!给吃了去!这条红鲤鱼是真滴肥啊!你看着身上的厚膘!”
那人看着脚下的红鲤鱼,直流哈喇子,大声说道。
“啪!”、“啪!”、“啪!”
突然,红鲤鱼弯曲鱼身,似直立起来,一阵扭动,疯狂地啪打着鱼尾,拼命向着老倔头的方向蹦跳而去。
“这鱼真他妈成精了,这才几天啊!都学会跑了!”
“你溜得可是真的快啊!”
“哈哈……”
街道上的行人都止步,看着这对奇葩的组合放声大笑起来。
……
老倔头脸上无光,低着头搭拉着脑袋,拽着红鲤鱼走出了涿水古镇。
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古庙废墟前,将红鲤鱼身上的银白色的锁链挂在庙门旁边的栓马桩上,对着红鲤鱼骂骂咧咧,说道。
“你可真给我长脸啊!十两银子现在都不愿意了!他还能真把你吃了不成!瞧把你吓的那个样子,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涿水混。”
红鲤鱼瞪着硕大的眼睛看着老倔头,嘴上的水泡快速的收缩,鱼腹下的鱼鳍破碎开裂露出四只约三十公分的手臂,支撑着两米多长的鱼身,整个直立了起来,对着面前的老倔头,一个劲地指着嘴上的水泡。
老倔头迈步走到古庙的高台上,盘腿坐在干草堆上,从脊椎后取出一杆用细竹子制成的简易鱼竿。
“走你!”
他甩动鱼钩猛地朝半空一抛,一道极其细微的白光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一般。
红鲤鱼下面两只手收缩弯曲用力一推,整个鱼身腾空而起,一个飞跃打滚,张口将那个鱼钩咬住,鱼嘴上的水泡随即破裂消散。
“哈哈……又有蠢鱼上钩了,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老倔头手中的鱼竿几近崩断之势,他双手紧握站起身来,猛地一拉将红鲤鱼直接拽到古庙高台上,高兴地咧嘴笑道。
“咚!”
两米长的红鲤鱼重重地砸在高台岩石上,碎石飞溅,尘土飞扬,锁链震动当当作响。
片刻的宁静过后。
红鲤鱼猛地站起来对着老倔头就是一阵控诉咒骂。
“老倔头,你要是在趁我昏迷沉睡,拿我到王记酒馆换酒喝,我就和你没完,把你干的那些好事全给他们抖落出来!我倒是想看看涿水镇的那些人打不打的死你!”
“边虎那是一个老变态,你居然为了十两银子想把我卖给他!他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定真的会把我剁吧剁吧烧着吃了!”
“你听见没有?娘的,等老子恢复了真身,早晚过去砍了他。”
红鲤鱼每次想起被边虎买回去折磨的场景都恨的牙根痒痒。
“啪!”
红鲤鱼看着一脸痴笑向着自己走过来的老倔头,一巴掌拍了过去、
“老倔头,话说回来,你圈禁了我快半年的时光了,什么时候恢复我的身体放我走啊!”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苍穹电闪雷鸣,阴风呼啸,终年不见落雨的涿水古镇,竟下起了滂沱大雨……”
老倔头捂着被红鲤鱼打痛的脸颊,瘫坐在干草堆中回忆。
深夜时分,大雨滂沱,一条乌黑的神龙自虚空坠落下来,龙啸惊天,古庙前的广场被砸出一个大坑,四周的岩石上烙印着数百道古字。
乌黑的神龙躺在水坑中,痛苦地哀嚎,仅仅眨眼的功夫,它便全身蹦碎而亡。
我壮着胆子顶着瓢泼大雨,战战兢兢地摸索着走了过去,来到深坑前。
探身望去,水池内,那蹦碎陨落的黑龙,没有血肉,没有经骨,乌黑的龙鳞下是透明粘稠的液体。
恍惚间,有一抹鲜红之色,蠕动着从里面滑了出去,落在水坑中游动。
瞩目凝神,仔细观察后,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只红色的鲤鱼,仅有巴掌大小。
随着黑色神龙的陨落,倾盆的暴雨停歇下来,阴呼鬼叫的声音也消散了,水坑中仅留下一条划着污水,口吐闪电……
“停!停!停!”
红鲤鱼躺在老倔头的旁边,动作很坚硬。
“老倔头,你可别给我在编故事了,我他妈算是把你给服了,就这个雨中神龙这一段,你他妈楞是能说出几百个版本来,你是不是觉呼我,经常昏睡,所以脑子坏掉了!”
“真当我不知道是你把我从虚空通道强抢过来的吗?”
半年前,孙天在虎头山遭遇许仲、伯乐、姚王三位神族少年的围攻,被他们的神灵躯打的青铜棺椁破碎,四肢蹦碎,几乎陨落死去。
幸亏当时身上穿着甲昊的红肚兜,在他的守护神缙云古神的保护下,这才顺利脱险。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孙天在被送入虚空通道后,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他趟在乌黑的神龙身上,就这样一路沿着虚空通道前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忽然,在他的眼前闪过一抹耀眼的半圆形的光芒,黑色神龙咆哮嘶吼,挥舞着龙爪向着那光芒抓去。
“轰隆隆……”
神龙在他的眼前蹦碎,血溅虚空,熟悉的罡风在他的耳边回响,他想反抗,但四肢尽失无力出手。
“今天运气不错,钓到了一条大鱼!”
突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破碎虚空而来,他手持着一杆竹制的鱼竿,一手抓起孙天,抗在肩上大笑道。
孙天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老者摆布。
就在这时,他的整个身体在老头的后背上开始蠕动起来,脸颊、脖颈、胸膛……
全身皮肤开裂,冒出一枚枚鲜红色的鳞片,紧接着,整个头颅膨胀鼓动,口腔刺痛,难以呼吸,陷入昏沉……
“琴哥!你说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我……不知道!”
古庙高台上,老倔头看着四肢尽失,浑身血污的红色鲤鱼,伸出粗糙干裂的手,抚摸着它身上的鱼鳞,那鲜红的鱼鳞,皆是由一枚枚破碎的青铜棺椁的残片组成。
“他……”
当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红色鲤鱼的鱼鳃两侧凭空浮现出一黑一白两个小旗,老倔头猛然一惊,快速倒退,因为他认出了这阴阳两极旗。
“他们找到回家的路了!”
那道女人的声音惊呼道。
老倔头连忙爬到那阴阳两极旗的旁边,可是阴阳两极旗又消散了,他贴身感受到红鲤鱼的心跳越来越弱了,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他受伤太重了,有东西一直在摧残着他的生机!”
那女人说道。
老倔头蹙眉,他看了看古庙前的水池,又看了看身旁的虚空,那里似乎站着一个女人,略作迟疑后。
他伸手将红鲤鱼抱起放进了古庙前的水池中。
那红鲤鱼就是孙天所化形成的。
“琴哥!他可是阴阳神饲啊!你这样属于大不敬。”
那女人看着老倔头将孙天扔进水池内,担忧地说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是死了,我们回家可就无望了!”
老倔头从怀中取出一些金色的碎末扔进了水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