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一边说着,一边从湿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小发卡来。
白嫩的小手摊开,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只银色小狐狸发卡,因为沾着雨水的缘故,碎钻隐隐折射出彩色的光芒,十分炫目好看。
可这光落在此刻的千浅眼里,却只觉得有些刺眼。
“朵朵知道这个是帅叔叔送给妈咪的……嗯,那个叫什么来着?”千朵挠了挠头。
千途提醒了一句,“定情信物。”
“对!定情信物!朵朵从电视剧里看到,定情信物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所以朵朵才跟着那个不认识的叔叔走的!我以为他认识妈咪呢……”
千浅追问下去,“然后呢?那个叔叔对你做什么了?”
“然后那个叔叔说请我吃冰淇淋,我想起妈咪说过不能吃别人的东西,所以没吃,然后哥哥就跟上来要带我走,我问那个叔叔把妈咪的发卡要回来了就走了,接下来朵朵跟哥哥一直在找你,可是又找不到,游乐场好多人哦……”
“朵朵,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出门在外的时候绝对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开,听到了吗?”千浅仔细叮嘱了朵朵一番,话音刚落,手机响起一阵短信提示音。
她低头瞥了一眼,出现在屏幕上的照片,正是朵朵从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手中接过发卡的一幕,男人穿着一件崭新的灰色夹克,中等身高,肚子略微发福,可以看出是个样貌并不出众的中年人。
千浅注意到男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眼角下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细长疤痕。
那是三年前,一个被蒋深强行潜规则的新人用匕首拼死划的一刀,当时蒋深的眼睛差一点废了,好不容易治愈之后还特地做了整容手术才遮住那一条可怖的伤疤。
至于那个小女生,再也没在大众视野内出现过。
手机铃声响起,她盯着来电显示,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紧。
下意识打量了一眼两个小朋友,起身背对着他们,缓缓按下接听。
“小浅浅,刺不刺激?刚才是不是以为我绑架了你的小朋友?吓到了吧?”蒋深压低声音笑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蒋总,我知道,得罪了你的人是我,跟小朋友没有关系,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或是想要报复,大可以冲着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冲着你来?那怎么可以?我既然要报复你,当然得挑你最在乎的人出手了,哈哈哈哈……”
“两个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哎,别激动嘛,我就是开个玩笑,其实我觉得你挺惨的,好不容易卧薪尝胆找到证据把我告发了,如今我却一点事都没有的回来了……哦对了,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我这次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得多亏了那位姓‘景’的律师先生啊,如果没有他,我这会儿就真的蹲监狱里去了!”
“……”她的心猛的收缩了一下,沉甸甸的,压得她胸口透不过气来,下意识想要挂断。
“不要着急啊,难道你不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吗?”蒋深仿佛揣测到了她的心思。
“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我认为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多说一个字!”
“那你可得失望了,我不仅要说,还要告诉你真相,你该不会真以为,景司繁接近你只是因为爱慕你?对你一见钟情?你混迹娱乐圈这么久了,不像这种傻白甜啊,怎么在感情方面就这么容易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丝毫不给千浅喘息的机会,加快语速自顾自的说下去,“他当初接近你,就是受了于腾林的命令,我跟于董私下关系很好,他可是特地为了我才花重金聘用景司繁的……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你恨极了我,半点关于我的案情都不愿意透露,景司繁在你这里取得不了效果,所以,去找了钟玥。”
“钟……玥?”她失神喃喃道。
蒋深阴沉冷笑,“不然你以为,就凭于长杰那小子,那帮钟玥抢到《临城》女主角的剧本?那是于老头子看钟玥对我的案子起了大作用,所以赏给她的。你不要的资源,有的是人要。”
所以……从头到尾,景司繁接近她,向她示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从这里套出对蒋深案子的有利证词?
千浅的身影虚晃着后退了两步,一时间难以承受这样的答案。
她记得他将自己从于长杰手中救下,小心翼翼替自己松绑的画面,也记得他每每望向自己深情炙热又充满坚定的目光,记得自己遭遇危险时他犹如天神般降临,记得他被自己调戏时分明紧张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我不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信!”她冷冷的丢下一句,没有再理会蒋深说了些什么,飞快的挂断电话,仿佛生怕自己再多听几句蛊惑,就会真的动摇了一般。
“走,我们回家。”千浅叫上两个孩子,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狐狸发卡,犹豫片刻,收回了包里。
“妈咪,你不戴上嘛?朵朵觉得你戴着挺好看的!”朵朵有些不满自己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发卡就这么被冷藏起来了。
千浅目光闪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朵朵,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开车回家的途中,景司繁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可她都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便面无表情的挂断。
千朵观察了她许久,多嘴道,“妈咪,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是不是开车不方便啊?朵朵来帮你接!”
“不,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她的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车子驶入临江别墅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大雨依旧未停,路边昏黄的夜灯倒映在积水的路面,一盏接着一盏,从小区门口延伸到家门口,四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雨水拍打屋檐的声音。
漆黑一片的视野中,突然撞进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前,仿佛与夜融为一体。
千浅望着那个身影,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揪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帘,努力忽略心底的情绪,撑着伞下车,护送两个孩子回到家门口。
“哇!这么晚了,帅叔叔你怎么还在这里?”朵朵欢快的迎上去,扑到站在门口的景司繁怀里,仰着小脑袋道,“不对不对,现在朵朵是不是应该管你叫爹地了?”
“小途,带妹妹去放洗澡水。”千浅清冷的声线并没有过多的起伏。
两个小家伙敏锐的察觉出情况不对劲,嘀嘀咕咕讨论着钻进了屋里。
千浅跟在他们身后进门。
修长的手臂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你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她匆匆应了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甚至此时此刻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景司繁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将她拽入怀中,按住她的双肩,“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发生了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略微提高的声音透出急切的味道,与那个不管遇到惊险困苦都是一副淡然神情的他判若两人,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千浅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他的怀抱,掉头就走的背影充斥着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瓢泼大雨中,只隐约听见她扔下一句:
“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