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惊诧:“人命官司?”
金三心有余悸:“可不是?昨天李管事叫老子一起去醉红楼,结果老子没去,你猜怎么着?”
许淮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了?”
金三一拍大腿:“那厮一个人玩了俩,死在床上了!”
死了?
许淮心里惊涛骇浪,之前,他看见的那一幕,正是醉红楼姑娘们的房间,而那一脸死相,正是李管事死时的样子?
看来,看见那一幕,并不是偶然!
他将金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道:“你可去看过现场?”
金三:“那可不?他一老光棍儿,又没有兄弟亲眷,除了俺们这些兄弟给他收尸,还能有谁!”
许淮回忆起前天见到的画面,仔细问道 :“可是红帷雕花拔步床,穿着里裤四仰八叉的倒在那里,那俩姑娘一个身着鹅黄拖泥裙,一个娇翠缎裙?”
金三惊讶的看着许淮:“你是怎的知道?”
许淮可是一直被关在这个屋里,有专人看守,他不可能知道啊!
许淮没回答金三,反是又问:“具体时间,他具体什么时候死的?”
金三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哪些,便顺着他答:“我去是申正三刻,他死时约莫一刻?”
申时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他给李管事把脉,正是哺食之后。
这个时代的人们一天吃两顿饭,分别是朝食和哺食。
人们以太阳顶空来标志时间,太阳行至东南角叫隅中,朝食也就是就在隅中之前,在上午九点左右。
而许淮给李管事把脉,是在第二顿饭,也就是哺食之后。
哺食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吃,吃完,大概是四点多的样子。
金三说,李管事大概是死在申正三刻。
和他把脉看见那些画面的时间正好差了二十四小时。
也就是古人的十二个时辰。
想明白这些,许淮唰地一下跑到门口,抓着门口守着的那小子问:“你昨日里换班后,是不是一个人跑到街上买了个糖葫芦吃?”
那小子一愣,接着脸儿一红,冲许淮道:“谁,谁吃糖葫芦了?你胡说!”
这小子其实也才十几岁,就怕别人拿黄口小儿来取笑他。
可街上那糖饼,糖葫芦都是他的最爱,本以为背着人,就不会有人知道。
许淮陡然给他揭穿,让他恼得话都说不溜。
他承不承认不打紧,看他表情,许淮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脸色一变,跑回来抱着金三又叫又跳:“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许淮像发了疯似的欣喜若狂,虽然他目前他还有很多东西不甚明了,可事实证明,他只要触摸一个人的皮肤,就能看到他身上二十四小时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代表,他能看到这个人的未来啊!
甭管这事儿有多大能耐,但靠着这个能力,忽悠忽悠金三,彻底保住自己的小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金三被他疯烦了,眉头一横,一伸手抓在他的后脖领上:“搞什么把戏?”
许淮一愣,他喜过了头,忙收敛了神色,佯装伤感,正色道:“三儿哥方才可是问我为何知道李管事的死相?”
金三放开手,拧着眉毛看着许淮。
许淮暗忖,彼时,他的确都看见了,可那会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事情发生之后,也就是现在,才得以佐证。
可总不能跟金三也这么说吧?
他得给自己抬抬身价,给自己脱困铺路。
许淮端了端身子,凑到金三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实不相瞒,小的祖上传习相面之术,昨日里我就看出李管事眉间有黑气萦绕,恐命不久矣,想救,奈何我……”
他扫了一眼哐当四壁,欲言又止。
其实,就是甩锅。
把锅甩给金三,意思是,若不是金三关着他,他就能救下李管事。
许淮言下之意,金三也听明白了。
彼时,金三的病症,全被许淮说中,现在说起李管事,金三看许淮,原先的睥睨,已经悄悄变成敬畏。
这可不是活神仙吗?
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那日夜里,没真的砍了他。
若真砍了,自己岂不是招惹罪孽?
彻底信了许淮,金三对他,也客气起来。
金三捧着只杯子,到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送到许淮手边,笑得谄媚:“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兄弟勿怪。”
这言谈之间,就让金三改了态度,许淮不禁暗叹,早些时候还在抱怨自己穿越,变成个任人鱼肉的无用长随,眼下看来,是错怪老天爷了呢!
许淮客气道:“哪里哪里,仰仗三儿哥照拂才是。”
都不是什么矜持的人,许淮给个杆儿,金三自然要往上爬。
他一拍大腿,说:“你瞧俺这记性,怎能让兄弟你住在这里?走,上俺家里住去!”
许淮心中大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金三抓了他来,其实和富升钱庄的掌柜没什么关系,纯粹是钱收不回来,找个人垫底。
现在金三觉得他是个活宝贝,自然是要占为己有,以免被掌柜的知道,白白亏了这么个活宝贝。
只要去了外头,总比在这小黑屋,被人上锁日夜守着,好逃些。
心里如此思忖,脸上却是佯装怔愣:“三儿哥,那我家公子欠下的银钱……”
“管那厮作甚?银钱是那厮欠的,自会有人去找他,你且管安心!”
金三笑眯了一双眼睛,把许淮攥在手里,可比那三百两银子值钱多了。
别说他能给他调养身子,说不定哪一天,还能赚上一笔狠的!
如此,许淮被金三高高兴兴的带回了自己别居。
去别居的路上,许淮想过要跑,这金三表面看着客气,实则一直盯着他。
避免打草惊蛇,许淮决定,先顺着金三一阵子,再想办法脱身。
金三家离富升钱庄不远,走到洒金街头,拐进一条羊肠小巷,走到一半,再越过几家大户人家的后院门儿,又走到尽头,便能看见一颗老枣子树,那里便是金三的家。
时值盛夏,老枣子树叶儿郁郁葱葱,羊奶子大小的青枣子簇簇挂在叶间。
别看金三是山野草莽出身,日常都在富升钱庄做些见不得人的活计,可那或搜或扣或领来的钱财得有处花销啊!
别的兄弟得了钱银,要么是悉数送去赌坊,要么去换个醉红楼的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