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微微一笑,上去虚扶了一把,随后将手不着痕迹地抽出来,坐在离她一丈之外,尊敬地问道:“母亲您有什么指示么?”
“你近来是怎么了?也不来看为娘,真姐儿更是跟你说不上几句话,如今……如今又在南雁阁做出那等叫人害臊的事情!”
“你……你莫不是撞邪了?”
徐氏虚弱地在床上喘气,落泪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为儿子误入歧途痛心疾首的母亲。
顾枫始终敛眸低笑,半个字都没有,但莫名的,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娘被你给气晕了,你倒好,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这样对得起娘的养育之恩吗!平日里你总是犯浑,惹下不少事,你以为这些事情是谁替你周全的?是谁为你日夜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好?”
顾真真急了,一面给徐氏顺气,一面问责顾枫。
顾枫终于将目光移向她们母女二人,寒眸之中,没有丝毫情绪,他的面无表情,他的似笑非笑,都像是一把刀子,似乎正在狠狠地割断他们之间名为亲人的骨肉之情。
他稍稍抬了抬头,气质一如既往的高傲,却多了几分她们从未见过的清贵。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折扇,若有所思。
“说完了?”顾枫终于开了口,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也让一旁伺候的下人们松了一口气。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真真扬声,对上他那双眼睛,却莫名的底气不足。
“枫儿……”
徐氏还未来得及说完话,便见顾枫起身掸了掸衣袍,微微低了低头,“那我就走了。”
什么?!
下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徐氏更是眼前一黑就要再次晕死过去。
“枫儿!”徐氏卯足了劲厉声一喝。
顾枫的脚步连停都没停,风似的走了出去。
顾枫走后,徐氏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一连摔了数个花瓶摆设,顾真真将下人们都谴退后,一面好声哄着,又一面忿忿不平地说:“三哥自醒来之后便性子大变,从前南依梧要在他面前吱个声,都能被三哥打个半死!况且南依梧大病初愈之后,府中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定是因为南依梧中了邪!”
在她们看来,打人的顾枫是他们的至亲骨肉,要比现在这顾枫强上不知多少倍。
南依梧那破落户给他们顾家提鞋都不配!现下竟还在老祖宗那儿得了一间铺子!不是邪祟缠身来祸害顾家,又是什么?!
徐氏精神一时间都恍惚了,她目光溃散的紧紧抓着顾真真的手臂,像是丢个魂儿一样的,喘着气道,“好,好啊,好一个南依梧。真是灾星!既是中邪了,要是不加紧料理了她,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徐氏打定了主意要给南依梧‘驱邪’做法事。
南无衣回到南雁阁,只觉得生无可恋,顾真真的铺子这回落到了她手上,方才又见着顾枫对自己做出那等亲昵之举,徐氏指不定要如何闹腾呢。
南无衣愁得慌,看着那张房契便觉得烫手,赶忙吩咐云洛收了起来。
不多久,南无衣内心的忧虑得到了证实。
她吃过一点中饭还没来得及睡个美美的午觉,南雁阁的外头又浩浩荡荡地来了一拨人。
“小姐!夫人又来了!还带了个穿着奇特的婆子来,也不知道做什么的,您先躲一躲吧。”
云洛急匆匆地跑进来,就要扶着她从角门溜出去,南无衣却将她的手轻轻甩开,“逃?逃有用么?若是有用的话,我这几年会过得这样惨?”
云洛才不管这些,“小姐,奴婢求您了,南家只有您一个人了,若是您再有个三长两短,奴婢……”
“云洛!”南无衣笑着打断她,“从前我懦弱怕事,少不得要你为我周全保护我。但在经历生死之后我方才明白,人若是活的太窝囊,没有了尊严。就连那些恶徒也不会瞧得起我们,这样岂非比死还难受?”
“况且,是输是赢还不一定呢。”
南无衣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裙,扬起下巴给云洛一个我自有数的笑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话语间,徐氏已经冲到了厅内叫嚣着,哪里有病人的半分模样?
“母亲这是作甚?我这南雁阁也不是什么稀罕地儿,您一天来两回,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南无衣款款走了出来,气势不减,多了几分嘲弄。
徐氏厉声喝道:“你这个妖女,定然是因为你邪祟缠身才会将顾府闹得鸡犬不宁!我今儿就是要来好好整治整治你!”
南无衣也不紧不慢,落座后将衣裳上的褶子挨个抚平了,“这我可当不起,不想做那被人拿捏的软柿子就是妖女了?就是被邪祟缠身了?我是圣上钦赐的顾家三媳妇,不知您又将圣上置于何处呢?”
徐氏早已被气昏了头,先是真姐儿的铺子被这小贱人抢走,在丈夫那里挨了脸色,又是撞见自家儿子与南依梧这条落水狗亲昵,她如何能忍得了?!
什么圣上,什么钦赐谕旨,她才不管!她才是顾家的主母,她要南依梧死,南依梧便活不过明日!
“我看你等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几个粗使婆子当即就上来要摁住南无衣,云洛摆起一双拳头,戒备的看着几个粗使用婆子。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云洛是个身手好的,一时间,几个婆子不敢贸然上前。
被徐氏请来的仙姑一挥拂尘,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好心劝道:“三少奶奶,左不过是驱邪法事,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自入这顾府的门,便能感知到你身上确有污秽之物,若是不赶紧了断,怕是后患无穷啊。”
南无衣可是现代人,听了这糊弄人的鬼话都要气笑了,“那不知仙姑师承何处?哪门哪派?若是收邪祟打鬼怪,那必然是武坛,那么是何法器?是否供于祖师爷坛前?您有我的生辰八字么?从未看过水碗起过卦,却知我必然有邪祟缠身,是否太过轻率了?”
“我是顾府的三少奶奶,我就此被你折腾死了,圣上怪罪下来,这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