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在酒店找了个包间。
席地而睡。
隔天一早,就换了身西装。
我只有两套衣服,还都是徐克给我的。一套是刚脱下来的休闲服,另一套就是此刻穿在身上的西装。
徐克总说,男人出来混没件西装是不行的。昨天我看过陈涛婚礼仪式的流程,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在城里住了。想来……
我的肾应该是卖了不少钱。
穿戴整齐,又去洗手间抿了抿头发,带上墨镜。我看着镜中自己的样子,都快要认不出来。
跟曾经十六岁时自卑而又脆弱的自己,相差太大太大了。
摸摸口袋,身无分文。
这感觉真是很不爽。
若是身上有钱的话,我也不会直接来酒店参加陈涛的婚礼。可是,这会儿没钱,哪里都去不了。
当然,我有父母,有兄长妹妹的,既然回了老家,我自然是要靠他们来“接济”的。
按照跟司仪的约定,我提前便去了二楼大厅的调音室候着。
调音室里的灯光比较暗,位置也比较隐蔽,透过小窗口,能看到外面的大厅和舞台。
十一点过后,陆续有人过来。
除了一些眼熟的亲戚,便是哥哥陈涛的狐朋狗友。一个个叼着烟,头发染色的染色、炸毛的炸毛,衣服也是清一色的黑不溜秋的。一看那些人的举止,就知道是一群痞子。
一帮人进来后,围了两个桌便开始吃糖吃烟,满脸的不屑。感觉不像是给人贺喜,倒像是给人报丧的。
十一点半,楼下传来鞭炮声。
这是新郎新娘来了。
仪式马上开始。
司仪火急火燎的跑进大厅,调音师也赶忙过来准备音乐。
两人忙了一阵,便见到大厅里人越来越多。只是迟迟没看到我爸妈。
陈婷?
四年多没见她,竟长的那么高了。身高长到了一米七多,穿着打扮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学生。
倒像是,夜店里的小姐。
进来之后,那帮痞子就将她拽过去开玩笑,还给她点了一根烟。
陈婷倒也不尴尬,跟那帮人有说有笑的。期间,有几个不安分的人拍她屁股,可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扭捏着身子跟那帮人打哈哈。
“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吧?”我转头问正在饬音乐的司仪。
“对,马上开始啦……你安心的等着就行,等我给你铺垫好了,你出去就行!”他一边忙活音乐,一边说。
“我爸妈呢?”
“你爸妈?”司仪听后一皱眉,“你爸妈不是身体不好,不来参加了吗?你不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
家里经济条件虽然不行,但我爸妈身体一向很好,如今……
“准备开始了!”司仪拍了拍调音师的肩膀后,便出去了。
外面的人,见司仪出去,当即将灯光关闭。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束灯光打开之后,激情的音乐瞬间释放出来。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司仪上台后便是一阵熟悉的感谢台词。
随后,一指大门口,高声道:“现在!欢迎新郎闪亮登场!”
灯光打到入口处的拱门。
门打开,陈涛手捧鲜花的从门外走进来。他迈着痞子步,嘴角勾起,踏上亮道,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他比以前还要强壮了,身上的社会气息异常浓厚,一进门旁边那几桌年轻人当即嗷嚎起来。
他很是得意的冲他们笑了笑,那忘形的模样让我很不舒服。可是,想到九爷的要求,我还要努力的克制住那种不忿的心情。
司仪开始跟陈涛搞起老一套的‘爱情故事讲述’,我推开门,沿着大厅的边缘,一步步走向拱门处。
门再次打开,灯光聚焦在了新娘身上。舞台后面的彩桥上写着,嫂嫂叫王立萍。模样长的中规中矩,一点都不像是道上的女人。眼睛扑闪着,很水灵。不知道陈涛用什么手段,搞到这么单纯的女人。
不过,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很多女人在这个年纪都是傻乎乎的往火堆里跳。
两人登台,又是一阵爱情宣言。
而后,开始交换戒指,倒千杯酒。那些仪式举行完之后,大厅的灯又一次暗了下去。
众人不解时,司仪开口道:“大家都知道陈涛先生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在咱们青风县,那也是个人物!但是,大家有所不知的是,咱们陈涛先生还有一个亲弟弟!今天,为了给陈涛先生一个惊喜,原本来不到婚礼现场的他,今天也特地请到!让我们,掌声欢迎!!”轰隆隆的音乐瞬间炸起,几束高光全场乱转。最后,统统打在拱门处的我身上。
当灯光打到自己身上,其他地方会变的格外暗,暗到什么都看不清。那瞬间,让我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空洞了。
我带着墨镜慢慢踏上亮道,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双手插进口袋,一步步朝着舞台上走去。当我站到舞台上,当我摘下墨镜时,陈涛的脸都白了。
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就像是徐克说的那样,我在将自己的器官捐献后,死了!
“陈涛先生!你高兴吗?!”
司仪开心的问。
陈涛怎么会高兴?
他恨不得我死!
而且他更明白
我对他有多恨!
四年前,他割我器官的一幕幕,相信他一样不会忘记!
他伸手接过徐克钱时,想必应该是非常非常开心灿烂的吧?!从小我就被这个家排斥,从小我就受尽他们的虐待,最后竟然还一起做局害我,甚至想要我去捐献器官,去死!
若不是九爷安排。
这刻,我真想血溅这场婚礼!
但,九爷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我向前两步。
想要装笑都装不出来。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可陈涛毕竟是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老手,拿过麦克风后笑着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低声在我耳边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要敢给我添乱,我特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后,立刻拿起麦克风笑着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宝贝弟弟陈凡!他在外地工作非常非常的忙,没想到今天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今天真是非常开心!哈哈!”
这就是陈涛的聪明之处。
在场面上,他很能装。
那刻,通过陈涛的做作,也明白九爷对我的良苦用心了。
都说在外靠兄弟,但是,一个人如果连亲兄弟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外面那些兄弟怎么处?
陈涛私底下会整我、害我,但是,当着道上那么多兄弟的面儿,他只会装作跟我亲近的样子!倘若让别人知道他是个连自己亲兄弟都害的人,外界的人谁还会跟他玩儿?
谁还敢跟他玩?!
司仪听后,笑着说:“陈凡,作为弟弟有什么要对自己哥哥嫂嫂说的?”
“哈哈!”陈涛大笑一声说,“各位亲朋好友,很不好意思,我弟弟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请大家包涵!包涵啊!哈哈!”
“哑巴?”司仪一脸惊讶。
我拿过司仪的话筒,看着一眼担忧的陈涛,忽然笑了。
“陈涛,你还是这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