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擎携着叶瑾从偏门而入,便瞧见正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片热闹的场景。
两人身影并未惹人注意,正殿内的达官显贵、重臣权宦,甚至公子千金,都举杯畅饮,把酒言欢。
叶瑾缓缓坐下,眼风扫视四周,心中一松。
这样的宴会,她素来不大适应。
幸好无人注意。
怎料,百里擎刚入坐,一道婀娜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百里擎岿然不动,只将酒倒入杯中,素手执杯,抿一口后,才微微抬首。
淡淡问道:“史姑娘?”
“正是。”被百里擎称作史姑娘的史文卿眉梢微动,面带惊喜,“殿下金安,没想到,殿下竟然还记得臣女。”
她与百里擎不过一面之缘,也是匆匆得见,今日父亲说起宴会,听闻大皇子参宴,这还是破天荒一次。
心有意动,便央了父亲。
只是,从未听闻大皇子身旁有女子出现。
这样想着,便说道:“臣女与殿下多日未见,今日得见,殿下仍然神采奕奕。”话锋一转,“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竟能有幸伴殿下左右。”
叶瑾指尖一顿,糕点的细碎被捏碎少许,却微微一笑,只笑却不答。
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史文卿虽明面上问她身份,但这身份不止她自身身份,也是询问她与百里擎之间关系。
虽今日过后,她身份就会暴露,且与百里擎之婚约,定会传遍长安。但今日之前,她仍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史文卿心中生疑,对叶瑾的无礼,虽有不悦,面上却不显,笑道:“瞧姑娘的模样,有些生面。也不知是什么高门大户才能养出来姑娘这等气质温雅的女子。”
话虽如此,却有不屑。
面容不过清秀,模样更是普通,怎配与大皇子一道。
“不敢当,以我所见,史姑娘才真是才貌双全,卓尔不凡的女子。”
话音刚落,叶瑾含笑抬眸,桌旁灯火重重,映入眼帘,琉璃色的双瞳仿佛有无数星光闪过,细碎笑意遍布银河。
史文卿面色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这双眼瞧着真美啊,恍若星河。
她恍然明白过来,眼前女子的出色究竟在哪里。
怪不得!怪不得!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这一次,史文卿真心实意。
叶瑾唇角微勾,笑道:“叶瑾,落叶的叶,瑾瑜的瑾。”
百里擎闻言,偏头看她,像是要将她看个彻底。黑色双眸中暗藏的狂风暴雨却渐渐平息,直至了却于无。
第一次见时,她便是这样介绍自己。
因此返京途中,他特意去了一封信,吩咐孟老,将叶瑾安排在瑾瑜院。
史文卿得了叶瑾名字,瞧见百里擎与叶瑾之间无人可以插足的气氛,心中了然。
眉梢一动,便告退了。
她的本意也不过是想与大皇子道个谢,看来今日这事是成不了了,只能下次找机会拜访。
至于背后的如芒在刺,她却无视了。
宫宴虽莺歌燕舞,歌女舞女载歌载舞,歌声柔美,舞姿妙曼,却抵不过叶瑾心头的无聊。
见舞女终于撤下,只剩下丝竹声阵阵,与琴瑟和鸣。
叶瑾心头一动,膝盖刚刚弯曲,正欲离开坐席,腿间便有重压,狠狠压下。
她重新坐回席位。
偏头望去,却见百里擎若无其事喝酒,另一只手却压在她腿上,令她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叶瑾小声嘀咕,似乎是不想引起注意。
百里擎以酒杯挡着嘴唇,低声道:“看对面,你会觉得有趣。”
闻言,叶瑾抬眸,眼睛望向前方,却对上一双阴冷的眼。
本欲将腿上手掌拂去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微颤,手指忍不住弯曲。
心中狠狠一怔,却不退却,与之对视。
对面的人先败了下风,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叶瑾这才垂眸,压下眸底的诧异及复杂。
手背有温热传来,原是百里擎的手心覆盖着自己手背,手背被轻轻拍了拍。
心中一暖,正欲开口,手背的温热撤离,坐在身旁的百里擎已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不急不缓,步履轻松,朝着对面的人走去。
“参见大皇子,这一杯,下官敬您。”
叶知秋还不等百里擎开口,先一步拿起酒杯,朝百里擎敬酒。
百里擎将酒一饮而尽,任由叶知秋替他斟满,礼数周到,挑不出错,心道一声老狐狸。
眉眼微挑,眸色却一沉,似笑非笑,“叶尚书方才一直瞧着本宫的位置,可瞧出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吗?”
叶知秋眼眸一沉,他方才的视线分明是瞧着百里擎身旁的叶瑾,断不可能是他。
百里擎此举,一是试探自己,而是保护叶瑾。也不知他背后用意究竟为何。
眼底阴冷却褪去,笑意爬满脸庞,笑道:“下官是瞧殿下神采奕奕,风采仍不减当年,心中甚是欢喜啊。”
“那便借叶尚书吉言了。”话锋一转,“这位姑娘月貌花容,秀外慧中,想来便是叶尚书的千金了。”
叶芙起身行礼,眉眼一弯,浅笑盼兮,“殿下谬赞了。”
一颦一笑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这番姿态落入百里擎的眼底,眼底有神色暗流涌动,不过是一瞬之间。
却见百里擎微微一笑,似乎对叶芙这番姿态十分满意,“叶姑娘担得起。”
与叶芙寒暄几句后,叶芙落座,百里擎的眼神再次落在叶知秋的身上。
叶知秋心底一沉,百里擎的目光看似平淡,不知怎地,脚底却有一股寒意,毛骨悚然而起。
“殿下身旁的女子,有些眼熟,下官似乎在哪见过?”
叶知秋压下心中寒意,抛砖引玉,将话锋转到叶瑾身上。既然百里擎避而不谈,那么他只能主动提起。
本想从百里擎口中探得一些真假,不料百里擎却直言道:“叶尚书怎这般眼拙,本宫身旁那位不正是叶尚书五月前丢失的那一位千金。”
似调笑的话音才轻飘飘落下,却像重锤,在叶知秋心中重重一锤,惊得叶知秋双腿轻颤,差点稳不住身形。
“殿下,这是何意?”叶知秋竭力稳住心神,声音却喑哑暗沉。
他席间见到叶瑾,心中吃惊,想到叶瑾此刻若不是葬身剑下便是苟活于世,否则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出席宫中盛宴?
正怀疑天下是否有面容相似的女子,却没想到此女竟然正是叶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