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报应,服了两日白加黑气色明显转好,与太子争锋相对时还雄纠纠气昂昂给把步枪就能跨过鸭绿江的万贵妃,回到宫就开始蔫了,待到半夜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叫过后,就开始了持续低烧说胡话,陷入了浅昏睡状态,怎么叫都叫不醒。
楚明月折腾了大半夜总算让万贵妃安静下来,只是低烧仍在持续,皇帝陪着一夜没睡在殿中发怒,差人去户部问有未查出百岁老人,得到的仍是否定答案,气得在屋子里乱砸一通,并下了最后通碟,若是过了三日之期还未找到,就砍了户部那群人的脑袋,而距这三日之限已不到六个时辰。
寻了个入厕的空隙,楚明月找到被朱见深踢出殿外相熟的季公公,将人偷偷摸摸的拽到个乌漆麻黑的角落问,“公公,拜托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神医,不是奴才怠慢您,您看这都乱成了一锅粥,奴才哪还能腾出手去管别的事。”季公公一幅焦头烂额之态,“神医要没别的事,奴才还得赶去户部盯着,要不奴才的脑袋也得跟着掉。”
楚明月一把将他给拽了回来,“急什么,只要你帮我办成了,无论明天能不能将人找到,我都有法子救你们。”
“真的?”
“忘了我之前向你打听消息时说的能救你的只有我?”楚明月说的胸有成竹,伸臂勾搭着他的肩拍拍他的胸口,“放心,我楚神医说的话,向来说到做到。”
季公公有稍许挣扎,最终破釜沉舟道:“奴才相信楚神医。”又有些为难,“不过找到之后要怎么做?将她给带回宫是不可能,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
楚明月深呼吸叹了口气,摆摆手,“烧了吧,骨灰你先找个好点的骨瓮装着,以后我会找你拿。”
“太子,我们的人找遍了城西的乱葬岗,没找到碧媛姑娘。“
“继续找!”
来人退下,伫立在窗前的朱佑樘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凌霄,我怎么这么没用。”
原本空荡荡的房内一道黑影悄然落在朱佑樘身侧,“殿下。”
朱佑樘暗哑的嗓音悲愤中透着无力恼恨,“母亲,张公公,怀恩,碧媛……在乎我的人,我在乎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如论我怎么做都保护不了他们,我要这太子之位有何用。”
“殿下!”凌霄单膝跪地,“如今奸佞当道,朝纲混乱,后宫又有万妃把持,大明还需太子来拯救,若太子意志消沉,大明还有什么未来。”
“凌霄,不可胡说。”朱佑樘低斥,“这些话让人听了去你还想不想活了。”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凌霄梗着脖子继续,“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殿下赴汤蹈火甘愿付出生命,是因为他们心中存大义,太子您就是他们的希望。您忘了怀恩走之前对您说了什么吗?”
怀恩临行前曾紧握着他的手,苍老声中荡着浩然之气:“殿下,老奴历经三朝,亲眼见着这大明大好江山是如何走到这日薄西山之景,边关战乱、内患不断、朝中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大明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你的身上,望殿下为了这天下苍生,再苦再难也要咬牙挺过去,还大明一个太平盛世。”
“切记,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朱佑樘险些熬糊了的心被这八个字慢慢平抚下来,“我没忘,也不敢忘。可是凌霄,再多的苦再多的磨难我都可以接受,但,为什么要用他们的牺牲作为代价来成全我?”
凌霄抬首,眼神坚定的看着朱佑樘,“殿下,古往今来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朱佑樘何尝不知。
若将这大明皇权集中地比喻成个村:皇家村,这村里人又各怀鬼胎,那么朱佑樘这个全村人的希望,自然是有人想要护着他拙壮成长,就有人想要将他摧毁成渣。前者朱佑樘可自行列举,后者明里暗里太多,则需要他们自行登场以行动出圈,明明白白的告诉朱佑樘这位老沉的少年,你身上的希望之光太耀眼会刺瞎我的双眼,所以我要代表黑暗消灭你。
楚明月斜了眼床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万阿姨,掩嘴打了个呵欠,心想这必然是暗系最大代表之一了。守着万阿姨不能睡觉的楚明月为了让自己留着两丝清明,只好找了件事来活动脑子,她换了个手支头,思维又从政治层面转向了个人层面,她想,朱佑樘这少年眼下就这般老沉了,那他这些年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死板无趣。
也是,爹不疼娘早死生活枯燥没有童年青春还要被恶毒的后妈和家奴害,真是好惨一男的。想着想着楚明月有点同情起朱佑樘。
天泛鱼肚白之时,楚明月感觉有人轻拍自己的肩,她撑着困倦的眼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季公公?”楚明月侧首见着来人,有些迟钝的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找我有事?”眼见着她又要倒在桌上睡过去,季公公忙拦着她,见殿内有宫女伺候,皇上也衣不解带的在床边照顾,眼下正趴在床沿睡着了,遂扯了扯楚明月的衣袖示意她同自己出去。
楚明月迷迷瞪瞪的随他到了殿外,晨风一吹,脑子这才清醒了几分。
“神医托奴才的事,奴才已办好。”从袖中拿出个折叠的绢帕打开,上面静静躺着的是只做工精简朴素的竹簪,楚明月拿起瞧了瞧,簪身颜色偏深,像是已有些年头,簪头刻着简单的花纹,纹路不怎么流畅透着生涩,隐约可见是朵……狗尾巴花?
“给我这个做什么?“楚明月疑惑,”送我的?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不过感觉还不错。谢啦。“说着抬手就往头上插。
“这是碧媛姑娘自杀的那支竹簪。”
楚明月手一抖,竹簪从指尖掉了下来,好在她反应迅捷,一个回手捞,簪子又到了掌心,她拍拍胸口疏了口气,“怎么不早说?”明明轻如无物,此时却觉掌心这簪子无比沉重,“把它带回来做什么,怎么不一起烧了?”
“当是个信物,也好证明奴才找到的确实是碧媛姑娘,若是以后……就当留个纪念吧。”
他未完的话,楚明月却听出了其中之意,“若是以后要将骨灰还给太子,就当是给太子留个纪念。”
“公公的心意我收下了,公公放心,我答应公公的事,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