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入,门一响,合上,她跌入一个怀抱。
“这在公司,秦之易……”
黎安呢挣扎,这次是真的用力在挣扎,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无所顾忌。
感受到黎安呢的反抗,他松了松怀抱,但还是将人圈在身前,道:“现在午休时间。我看你上午不开心,抱一抱,是不是好些?”
他的怀抱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她休憩的暖湾,在这里停留的时候,享受着温暖,却预示着自己的懦弱和依赖。
“没……没有不开心。”
说谎的时候,黎安呢下意识地鼓起腮帮子,挪移视线不看他。
他用手指戳了戳她涨红的脸,“你说谎。”
是的,她说谎了,她不开心。是内心不甘,自己努力年年考第一,步入社会,就像打回原形。
她敷衍一句,“我只是被你们秦氏的阵仗吓到了。”
秦之易知道她说的阵仗是什么,如果可以,他不想这么高调,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一步棋。表面伪装的浮夸,才能更快引蛇出洞,将秦氏内部的蛇窝尽早端了。
早上,秦之易在大门口看见她的时候,以为她会抬头挺胸与自己来个对视,没想到她躲了起来,他想也许是人太多,她害羞。
上午开会期间,她没有抬一次头,更别说他心里期盼的深情对视,根本没机会发生,他又生气又心疼。
董事会的暗流还没有开始涌动,他的小女友就这幅样子,他敢确定,黎安呢高傲的自尊,严重受挫。
职场,不以考试成绩论高下,一个普通人再努力再优秀,终点无非就是拥有一间个人办公室,还是最好的情况,然,很多人到不了这个终点。
普通人的终点却是某些人的起点,有人背景雄厚,有人家财万贯,有人生来就坐高位。
对比之下满是挫败,你妥协就接受,你不妥协就滚蛋。
秦之易犯难:将呢呢这么快带入秦氏,是不是本身就错了?
他拍她的背,轻轻安抚:“人,生而有血有肉,死而成灰成土,行端踏正,便没有贵贱之分。”
他懂她,或许比她自己还懂。他在告诉她,我们是平等的。
黎安呢从他怀里抬头,仔细打量他说这番话的情绪,平淡、平静、内敛,这样的秦之易不多见,甚至满腹哲理,胸怀坦荡而宽广。对一个有优越才能的人来说,懂得平等识人,是最伟大正直的品质。
黎安呢心想: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他秦之易配得上“大丈夫”,自己又凭什么小女人般作茧自缚。
她望着他,眼含星光:“我想,我需要再优秀一些,才能……”配得上你,四个字她咽了回去,取而代之:“才能对得起你发的工资。”
秦之易紧了紧手臂,知她心口不一,碎她:“小财迷。”
黎安呢展颜,温声细语:“给,你要的文件,大财主让小财迷下去干活,好不好?”
这次送文件是真的,秦之易松开怀抱,依依不舍答应“好”,刮了下她的鼻尖,又想亲上一口,被她一个闪身逃脱了。
整理好心情的黎安呢,回归能打能扛的状态,她现在的目标就三个字:配得上。
……
电梯里,秦之易牵着黎安呢的手,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他小腿交叠,靠着电梯墙,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
黎安呢拧着眉心,脊背僵直,略显紧张。
1、2、3……17……27,数字快速上升,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秦之易语调清淡:“到家了。”
三个字,宣告除亲人外,第一次带女友踏足他的私人领地,这里是家。
指纹识别打开大门,他牵着她的手进了家门。
繁华中心,高档公寓,两梯一户,奢华大宅。
秦之易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她换上,拖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踢踏作响,她故意为之,发出声响,宣泄紧张。
在秦之易面前,她做不到不动声色。
秦之易回眸,看了眼紧张的小女友,笑她:“你在跳踢踏舞?”
说她声音大?黎安呢缩回刚迈出去的右脚,站得直直,撇嘴回:“你不能买双降噪的拖鞋?”
怪也要怪他头上去,谁叫今天一下班就被他拖着去超市买菜,然后来做饭,美其名曰:亲自下厨请他吃饭,还真把她当贤妻良母了。
秦之易满口答应:“好,买。”提着东西往厨房走。
他难得不多废话,她呢喃:“这还差不多。”
虽然东西都是秦之易提的,但等下还不是要累着她。黎安呢长这么大,没看过吃一顿火锅,买三十多样菜的,别的不说,各种牛肉就来了六样,洗菜切菜要花上个把小时。
秦之易放下菜,摇头轻笑,小女人撒点小脾气,忍吧,吃人嘴短,她开心就好。
走进厨房,鼻尖闻到骨头汤的香味,黎安呢心头畅快起来,因为省了一道最难的锅底工序,问:“谁熬的锅底?”
秦之易擦了擦手,不经意回:“我让阿姨熬的。”
有心了……还能提前安排外援。
黎安呢心存感激,但想起那三十多样菜要备,就犯愁,小声嘀咕:“怎么不多做点?”
她的意思明显,其实买菜、切菜都可以请阿姨帮忙的啊!脸皮就是这么厚,完全不伪装贤惠。
秦之易自顾自的笑,当没听见,拿起围裙,绕到黎安呢身后,慢悠悠给她穿上,说:“慢慢做,别急着证明你是生活的矮子,连火锅备菜都弄不好。”这个姿势很是暧昧,像从后面抱住她,鼻息喷薄在她的后颈,黎安呢心跳加速,盼望着赶紧系好。
撩她的时候还不忘激她,这货……哎!
黎安呢看着台面上满满的菜,摞了摞袖子,噘着嘴怼他:“我保证洗的干干净净,吃不坏你,就怕你家盘子不够。”
想偷懒,还赖盘子上,秦之易哪会给她机会,“最右边下面,一柜子全是盘子,管够。”
他轻轻将手从她身前环过,在她后腰扎蝴蝶结。
可是……
一分钟过去,蝴蝶结扎了又拆,拆了又扎,他始终不满意。
黎安呢忍无可忍,背过手想自己来,两人身体靠的很近,谁知……手指不小心划过男人皮带金属扣下的方寸之地,秦之易一顿,手僵住。
黎安呢后知后觉,还在用手指够绳子,不经意间又划了几下。
被她撩拨好几下,秦之易心跳滞了两秒,鼻息渐渐粗重,在她耳根沉声说:“别动!你碰到……”
黎安呢猛地抽回双手,动作过大,又重重划了他那里一下。这下好了,火被点燃,秦之易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压抑的声音从喉头发出,闷哼一声。
这下,黎安呢真的没敢再动,刚那一下,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实实在在感受到触碰了男人的禁区,这下好了,秦之易的反应明明白白告诉她:是的,你碰到了我的……那里,你再动我会忍不住的。
黎安呢第一次认为双手是多余的,在身侧放了放,有些别扭,又放在身前,恨不得左手抽右手两下,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她双手握在身前紧紧的,指甲陷入肉里,感觉到疼痛,大脑清明了一些,才说:“锅底要干了,随便扎一个就是。”
她想一句话转移注意力,灭了这把无名火……可秦之易却不认为有用。
他顾不上好看不好看,匆匆打了结,声音略沙哑,“我去抽根烟,你慢慢弄。”
……
一个小时后,二十几个盘子端上桌,黎安呢手酸得不行,都快被水泡白了,她愤愤踢踏着拖鞋喊人来吃饭,与之过不去的这双拖鞋该哭晕在厨房。
刚还在她四周转悠的男人,这会儿不见了……
“秦之易,秦之易……”无人回答。
她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很大很大的大平层,除了大,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哦,还有很空,东西少的可怜,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任何装饰,连一个挂画、摆件都没有。用老家j城人的装修观点来看,这叫:家徒四壁。
她寻着灯光,在一扇门外停下,门虚掩着,秦之易背对着门,看向落地窗外打电话。
他单手插裤兜,另一手拿电话放在耳边,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一堵墙,双腿分立,坚固有力。
兴许是在听电话那头说,许久,他才低低问了句:“有这回事?”
电话那头又说了半天,秦之易有些不耐烦,微怒:“谁要抢飞颜的资源,你迟早让那人滚蛋。”
话毕,啪一下挂了电话,呆立两秒才转身。
转身之际,看见黎安呢的脑袋从门缝露了出来,他神色无异,问:“做好了?”
“嗯”一声,黎安呢此时心情有些复杂,刚他在电话里发火,满是在意和维护表妹林飞颜,可林飞颜却是她黎安呢不喜欢的一个人。
秦之易走过来牵她的手,两人默默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餐厅,谁都没说话。
直到满桌子的菜呈现在眼前,秦之易才笑了笑,给予中肯评价:“还行。”
黎安呢得了便宜卖乖,笑着说:“那是,想做生活的矮子,实力不允许啊。”
秦之易看着她笑,笑到她觉得心虚,扬着小脸,眼睛瞄着菜,道:“那个……土豆片切的有些厚……手打牛肉丸,可能有些大,还有……”
越说越心虚,声越小,秦之易故意拿勺子去挖手打牛肉丸,瞥她一眼,抽起一侧嘴角,问:“你这手打的是狮子头吧?”
嘿,明明就鸡蛋那么大,哪有那么夸张,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直接将他勺子里的肉丸拍下了锅,道:“下水会缩的,好吃就行。”
头一次听说肉丸会缩水,也不揭穿她,等熟了,秦之易夹起吹了吹,一口吞下,在嘴里嚼了嚼,怀疑之色淡了下去,说:“嗯?!味道是还行,就是有点硬。”
刀工是不行,品相差了点,但好在口感不错,没浪费食材。
两人沉默吃着,秦之易明显事情很多,边吃边看手机边处理事情。
黎安呢看他有事忙,很少动筷子,于是一个劲地给他夹菜,等秦之易接完一个电话,回过神,看了眼碗里成堆的菜,抬眸看她,“别夹了,吃不了,你多吃点。”
黎安呢蹙眉,劝道:“吃完再忙,不可以吗?搞得比美国总统还忙。”
感受到小女友略微的不满,他解释:“易资本的急事,刚处理了下。”
黎安呢忍不住问:“关于林飞颜的?”
秦之易会:“是。”一个字,没再多说,秦之易继而吃着碗里的菜。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也和她处不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秦之易顿住,抬眼,对上她的眼睛,似在探寻刚那句话是不是出自她口,这里并没有第三个人,除了她还有谁。
黎安呢坦然,眸色平静与他对视,心平气和道:“虽然处不来,但,因为她是你表妹,我会和她和平共处。”
这个态度,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考虑到了对方的感受,实际上是告诉秦之易,我不会惹她,不给你添堵。
可秦之易却认为,她是被电话里他让人滚蛋那句给吓着了,以为谁惹林飞颜,谁就得滚,连忙解释:“江佑硕签的另一个大网红,恃宠而骄,抢同事资源,不仅林飞颜,还有别人,我才那样说。”
黎安呢有心说的话,被他会错意,他这样一解释,反而让她有些无措:“今天没听你讲电话,我也想过要告诉你,我和林飞颜就是单纯的合不来。以前她不住校还好,现在突然回学校住,膈应挺多的,所以……。”
黎安呢一停顿,秦之易反而紧张,“所以什么?”
她轻松笑笑:“避而远之。”
黎安呢很想告诉秦之易:她不惹事,不代表林飞颜不会,林飞颜为什么突然在大四搬回寝室住,明明现在做网红很忙,住寝室显然不方便,还处心积虑制造内部矛盾,分明是打着灯笼有心做坏事。
秦之易闻言,久久不语,半晌才问:“怎么避?避一辈子?”在秦之易的字典里,永远没有撤退一说。
短时间内,她们是同学,有心避一避,无妨。可如果他秦之易和黎安呢谈下去,时间一长,到谈婚论嫁,那是一辈子,如何避?亲戚不来往,那不可能,姑嫂不对付,家族不和谐,这乃秦家大忌。
黎安呢沉默……
一辈子?为什么他会提到一辈子,他们才认识三个多月而已,假如分手……不对,秦之易没有想过他们有可能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