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亲临,虽说是微服私访,宋思文这陪驾的压力不小,战战兢兢的收拾了客房,安排衙役轮值,除了日常的正常事务,还得负责两位贵客的起居。
好似是为了留客,从两位进入这县衙,不知什么时候,洋洋洒洒的雪花已经覆盖了天地,为了配合爷想四处走走看看的想法,宋思文只得计划去相对近点的村子,免得回返的时候,不方便。
虽说青阳县的各地他都熟悉,但是这天子就在跟前,如有个什么闪失,他宋思文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够啊,所以安全保险起见,不能去远。
一辆给县城富商借来的小马车,坐下了陛下和阁老,他就和充当马夫的刘武一道坐在车头。
县衙里的事务全权交给了黄师爷,如往常一样。
宋夫人负责操办伙食,一直就没个歇息的时候,老爷只跟她说是老师,可她知道,能让宋思文称为老师,又如此敬重的,岂会是一般人。
她只能竭尽全力的去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只希望自己不给大人拖后腿。
宋雪本该帮忙的,但是看着那还没长上三俩肉的身子,宋夫人还是让她回房待着,免得冻病了,又是一阵折腾。
无事可做的宋雪就只有到处走走逛逛,主要是睡她也睡够了。
县衙内,肃杀冷寂,冰冷的青石地板上,一个瘦小的身子笔挺的跪在堂中,单薄的衣裳掩不住冻得青紫的手脚。
“请老爷为小民做主。”瘦削清峻的脸庞,坚毅不屈的双眸,楚霆若不是求助无门,不会想着这种天气逃出来,告到县衙内。
只希望县太爷能够体恤开恩,让他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只是这县太爷并不在县衙,县衙里主事的是黄师爷,师爷又不能也不敢擅自做主。
“求老爷做主,我娘她都病入膏肓了,若是没个地方遮风避雨,我娘她……”看着黄师爷迟迟没有应答,楚霆脸上有了焦虑,就算双膝已经麻木,他只想让他娘最后的日子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你先起来吧,容我想想。”黄师爷不能说大人不在,可又不能把人使出去,难啊。
“大人,求大人为草民做主,求你了……”一个接一个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额头不一会就鲜血淋漓,那双倔强的眸子变得恍然无助。
“你快起来,快起来……”黄师爷赶紧让一旁的衙役阻止他,把他拉到了衙门后侧的休息室,看着这个少年,他真是无力,他也期望大人能够回来,给他们个公道。
事情到这结束了也就罢了,不想又有人来又哭又闹,还口口声声駡那楚霆是杂种,说楚霆的娘是烂人,未婚有孕,家族不容的孽障。
听着那刺耳的辱骂声,楚霆的脸上尽是习以为常的麻木,只是想着自己的娘,他只有娘了,一旦连娘都没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吵嚷,并且还是那种极度刺耳的,宋雪不由朝着那边而去。
“小姐……”黄师爷正焦头烂额,看到宋雪过来,赶紧伸手挡住,好歹是个小姐,岂能让那泼妇污了小姐耳朵。
“怎么回事?”听着依旧不停歇的叫骂,宋雪这才看到了背风处坐着的楚霆。
“这是状纸,唉!”黄师爷把手中的状纸递给了宋雪,根本就没有想过,宋雪好似没有识过字,只是想着多个人出个主意也好。
大概的把楚霆的身世背景交代了一遍,再说了诉状诉求。
他怎么那么倒霉,往日里大人在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大事,怎么大人一不在,就有棘手的问题。
原来这楚霆是城里楚家的姑娘,因为未嫁失贞,被赶出了家门,但是楚家父母不忍自家女儿受苦,还是给了一间小屋子,让她落脚。
本以为她会受不了这份羞辱,自寻短见,谁想到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盯着全天下人的嗤笑,生下了楚霆,还凭一双手辛劳做工,养活楚霆。
这楚霆也争气,没有先生愿意收他,就在家跟着楚姑娘学字,简单的学过之后,就跑到学堂外偷听,凭这份毅力和坚持,本以为能够参加童生考试,挣个功名,给他娘好好过后半生,不想楚姑娘多年来劳累成疾,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楚霆也只能出来劳作,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维系娘两生活,不想这天冷了,楚家兄嫂突然出手要收回他们娘两栖身的小院,这楚霆才不得不击鼓鸣冤,告上衙门。
“师爷,大人不在,但是天寒地冻的,那楚家姑娘身子骨又不好,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宋雪看了一眼那角落里的少年,本不该多事的,但是……
“谢小姐提点,我明白了。”黄师爷转身进了衙内,一通斥责:“公堂之上,且容尔等满嘴胡言,楚霆已经递交了状纸,大人自当秉公办理,在大人处理之前,任何人不得对楚霆母子无礼干扰,若是期间楚霆母子有个闪失,定当以杀人罪追究。”黄师爷一席话下来,场面算是控制下来了。
那楚家母子暂时也保住了栖身之所,只要待大人回来,这事就不是他操心的了。
看着楚家嫂子一行人讪讪然离去,黄师爷还让人把楚霆送回了家,站在门口还嚷嚷了几句之前的话,这才离开。
宋雪本不想在管这事,她相信黄师爷自会处理得当。
只是想到那一双恍然无助的眸子,宋雪发现自己居然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