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暮云已至,此时的长安就像是一幅画卷,楼台庭榭,民盛昌荣。
苏河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眉头始终紧锁着,既然决定在这一世不再碌碌无为,那么他就必须要找到立身之根本。
白日里白河道院的会武场上,李鹏飞很明显是动了杀心,苏河心里清楚他与李鹏飞远来无怨近来无仇,肯定是受人指使,而且能让朝中四品大臣的独子甘愿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刚来就遇上这等难事,还真是有趣啊,看来得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
苏河抿了抿薄唇,嘴角露出笑意,哼着前世的流行曲子,朝着将军府中走去。
菊花残,满地伤,三四五六没有七,独留我孤单抓俩王,没出......
夜色之前,将军府各处都掌起了长明灯,府中没有卫兵把守,只有数名丫鬟忙碌准备着晚膳。
苏河回到府中时,苏忠天等苏家人正在吃晚饭,路过的奴才也只是简单行礼,并未显得多么尊重。
苏河站在正堂前,没有入座。
“义父,你就让少爷进来吃饭吧。”
在苏忠天下首,坐着一名青衣少女,三千青丝以红绳束着,肤白胜雪,蛾眉浅黛。
苏河目光落在如花一般的女孩身上,脸上慢慢露出笑意。
她叫青花,比苏河年小一岁,是当年苏河在边关难民堆里捡回来的侍女,修行天赋极佳,后被白河道院院长看重,破格选入内院,才脱去了奴才的身份,被苏忠天收为义女。
虽然苏河被誉为是修行的废物,但青花并没有因此而疏远,因为她永远记得小时苏河是如何保护她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有些感情是无法在岁月的磨砺下搁浅的。
苏忠天另一边,苏河的二娘,王氏冷声道:“白日里会武临阵脱逃,晚上吃饭还在外面疯野,丢了苏家脸面,又不守苏家规矩,还有脸上桌吃饭?”
始终未曾言语的苏忠天没有看苏河一眼,只是随意夹了一口菜,道:“站着吧。”
准备上碗筷的奴才躬身,然后退出正堂。
苏河吧嗒吧嗒嘴,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晚膳之后,奴才们依旧忙碌着。
苏忠天长子,苏辉路过苏河身边时,低声道:“你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尽了。”
苏河摸了摸鼻子,仍旧没有说话。
苏忠天路过苏河身边时,还是没有看他一眼。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青花来到苏河身边,将鸡腿塞到他的手里,道:“少爷,我偷偷藏下的。”
“还是我们家青花知道心疼人。”
苏河摸了摸青花的脑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他还真有些饿了,而且算起来,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吃东西。
青花坐在苏河身边,单手托着香腮看着他,眼睛眯成了月牙。
两人闲坐,苏河说道:“对了,前些时日我记着父亲要给你改名字,准你入族谱,你为什么不同意啊,而且青花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丫鬟的名字,还是改了好。”
青花吸着瑶鼻,道:“名字是少爷给的,青花喜欢。”
苏河摇头,心想能有这样的丫鬟,还真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将军府祠堂旁有一间偏厢,苏河生母的牌位便供在这里。
苏河看着站在偏厢里略显落寞的苏忠天,道:“母亲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会很开心吧。”
“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再给苏家丢人就行了。”
苏忠天拂袖而去,声音未曾有所起伏,也始终未曾看他一眼。
苏河深吸一口气,静默良久,他自然知道苏忠天方才那一席话真正的含义。
夜风微凉,星辉独烁。
老奴不知何时出现,躬身说道:“小少爷,夜深了。”
苏河没有转身,而是仰起头道:“秦老,你说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牌位后面挂着一幅画卷,画卷上的女人和自己那个世界的母亲太像了,让苏河有些恍惚,这就是自己的母亲。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对于以前的记忆很模糊,但苏河知道虽然曾经的自己看起来胆小懦弱,却一直在暗中追查母亲身死的原因。
而这应该也是他和苏忠天关系始终不好的原因。
秦老同样抬起头,说道:“记忆中的小姐端庄优雅,极有涵养。”
“她的牌位不该只供在偏厢里。”
苏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抬脚走出偏厢。
“小少爷今日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秦老的声音传来,苏河脚步顿下,问道:“哪里不一样?”
“好像长大了。”
隔了一阵,秦老的声音再度传来,苏河脸上露出笑意。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青花,还有谁是真心待自己的,那应该就是眼前的秦老了。
第二日一早,苏河醒来时,青花已经准备好洗漱的铜盆和手巾,俏生生的站在一旁。
苏河道:“青花,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
“少爷的起居自小就是由青花负责的,青花才不要交给其他人去做。”青花微微撅着嘴巴,满脸不情愿。
苏河摇头,不好再说什么。
离开将军府,青花和苏河刚入白河道院,周围的外院弟子便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并在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议论。
大家所传自然便是昨日苏河临阵脱逃之事,苏河心中知晓,也未放在心上,仿若未闻。
苏河虽然没有理睬,但这并不代表青花就会不闻不问。
有风扬起院边的青草...
青花双手叉腰,看着那些外院弟子喊道:“再乱嚼舌根,信不信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青花极为霸道的一句话,令的整个外院瞬间安静下来。
如今的青花可是院长亲传,没人不怕她。
苏河咧嘴,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己面前百依百顺的青花竟然会有如此霸气的一面。
远处道亭的云梯上,众多内院弟子倚靠在栏杆前,身着刺绣道袍,各自闲谈,时而将目光望来时,也都是摇头轻笑。
他们都是道院精英弟子,是有资格参加南唐每三年举办一次的道院会武,并且结业之后足以飞黄腾达的天才,自是不会将苏河这等外院弟子放在眼里。
如果一定要在苏河身上找出一个可以让他们稍微关注的话题。
那一定就是圣上的赐婚了,因为这在他们眼里,就是癞蛤蟆要吃天鹅肉的故事。
故事倒很励志,只是可惜癞蛤蟆始终都是咸鱼而已。
苏河感受到远处云梯上那道凌厉的目光,举目望去,渐露笑意。
这个人苏河知道,昨日的会武台前,李鹏飞用余光可不止瞧过他一次。